105、磨劍(1 / 2)

病美人[重生] 夜雨行舟 15619 字 9個月前

清晨陽光正烈,照得徐子策一口白牙閃閃發光。

葉雲瀾:“……借過。”

徐子策不依不饒,“前輩,您劍法?如此高絕,即使不缺同伴,但一定還缺少為你拿劍的劍侍吧?不如前輩看看我如何。我修行十分勤勉,吃苦耐勞,前輩叫我往東絕不往西,飯也不會多吃,能有一口酒喝便足矣。隻需您平日能夠指點我幾句,您就是支使我去摘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辦法?為前輩做到!”

葉雲瀾越過他往街上走。

徐子策依然不願放棄,背著大劍追趕上來,張嘴便繼續喋喋不休,“前輩,您應該是第一次來這滄州城吧?實不相瞞,小子以前是在北域摸爬滾打長大的,對這滄州城是再熟悉不過了。前輩有何需要?找的地方,隻需與我說。我都能替前輩找著。”

“譬如拍賣丹藥法寶的多寶閣,整座城中最適合找樂子的迎春樓,有著世間名酒“醉留仙”的青雲客棧……”他說著便興奮起來,“諸如此般,您若有所需,都儘可與我講。”

葉雲瀾:“我不需要?。”

徐子策卻仿佛沒有感覺到他的冷淡,依舊揚著笑臉道:“那不知仙君需要?什麼?”

葉雲瀾:“我想要安靜。”

徐子策眨了眨眼,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招人煩,默默閉了嘴,一雙眼睛仍是亮晶晶看著葉雲瀾。

葉雲瀾感到有些頭疼。

此人看著明明是個濃眉大眼的老實家夥,怎麼是塊狗皮膏藥。

他已經有了一個粘人精徒弟,不需要?再來一個了。

於是便側過臉,一張猙獰鬼麵對著徐子策。

“彆再跟我。我的劍不與陌生人講道?理。”

他的聲音冷冽。

寂滅劍意纏繞身上,寒意森森。

然而徐子策卻驚訝道:“一同抵禦海獸襲船,我與前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如何還是陌生人?”

葉雲瀾默然無語。

此人麵皮在他平生所見之人中,也算十分之厚了。

腦回路似乎也與常人迥異。

“你不怕我?”他忽道。

徐子策更加驚訝,“怕什麼?”

葉雲瀾:“我下船時,船長與同船修士儘皆避讓,唯有你一人追上前來。你不怕我

一劍殺了你?”

徐子策十分不懂,“是您救了我們一船人性命,我為何要?怕您一劍殺了我?”

葉雲瀾默然。

前世他無論救人殺人,但凡有人麵見過程,不是畏他懼他,便是遠遠避開他。此世他動手少了許多,但見之前船上諸人態度,也能知道端倪。

而?徐子策卻仿佛缺了心眼,隻一頭熱跟了上來,莫非就不怕他心情不虞,像斬海獸一般將他給劈了麼?

便聽此人又十分認真道?:“我覺得前輩是個善人。”

葉雲瀾冷冷道:“我非善人,也非正道。你跟著我並無益處,隻會橫遭不測,屍骨無存。”

他已經警告到如此地步,徐子策注意力卻放在了彆的地方,疑惑道?:“前輩不是正道?,難道是魔道?中人?”而?後竟拍了拍掌,“巧了,前輩,我也曾是魔修。”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是多麼令人驚訝的話語。魔修雖在魔域橫行,在人間卻被人人追打,都是偷偷修行,不會有哪個魔修行走在外,會主動說出自己是魔修的。

便見徐子策撓了撓頭,繼續道?:“我出身之地靠近魔域,小時候沒飯吃,常常餓肚子,見那魔修門派管飯,便進去了。之後不知怎麼就被掌門看上,收為了徒弟。不過掌門隻教我一些劍法?招式,卻不教我修行功法?。直到我十三?歲那年,我才?發現原來掌門並不把我當?徒弟,隻是身軀受傷,想要奪舍我的身體。我被掌門拉進奪舍陣法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身軀爭奪的最後,卻是我贏了。我繼承了掌門的神魂力量和修行經驗,卻從此被宗門長老追殺,一路從北域逃到東洲。而?今才?又重回北域。”

他頓了頓,望向葉雲瀾,真誠地補充道?:“不過我現在修為也有金丹了,此次回來,若是遇見同門,也不怕他們。絕對不會給道?友帶來任何麻煩。”

他這一頓喋喋不休,可謂把自己身世交代得底兒掉。

葉雲瀾本來不耐細聽,可越聽他這經曆便越覺得耳熟,又看一眼徐子策背後背著的那把大劍,忽道:“你是雷火雙係靈根,身後佩劍,名為蒼焰?”

徐子策驚訝,“前輩是如何知道的?”

葉雲瀾再次默

然。

他之所以知道,自然是因為徐子策日後很是出名。其有個外號叫“蒼焰聖君”,事跡大街小巷流傳。

隻是,徐子策成名已是兩百年後。

那時葉雲瀾是世間唯一的踏虛境修士,卻不為正道?所承認。那時葉懸光已經以身殉道?、陳微遠為家族身死、棲雲君不知所蹤,蒼焰聖君,便是正道?所推舉出來,對抗天地大劫的領袖。

據傳蒼焰聖君出生微末,曾混跡北域魔門,被魔門宗主惡意奪舍,卻反將其人滅殺,之後兩百年間混跡五洲四海,一步一步進階蛻凡。據傳其受過已經不知所蹤的棲雲君指點,後來還得到葉族了的寶庫遺澤,視為在他之後,最有可能晉階踏虛的人物,人稱“正道之光”。

傳說蒼焰聖君為人古道熱腸,性情爽朗,乃雷火雙係天靈根,身負一把大劍“蒼焰”,朋友遍布四海。前世葉雲瀾沒有與其碰過麵,他被世人捧在正邪交界,他們期待他能夠阻擋災劫,又怕他和其他魔修一樣用人命作祭,甚至還有人傳世間各個年代隻能有一位修士證道?踏虛,而?他擋住了人族救世聖者的路。

葉雲瀾隻修自己的劍,對外界議論紛紛,全都沒有理會。而?直到他身死,徐子策也沒有來找過他麻煩。

而?今,他看著這位日後的蒼焰聖君,一雙眼睛亮晶晶看著自己,隻覺頭疼更甚。

日後能夠突破蛻凡之人,身上必然背負有大因果。

葉雲瀾此去是為解決前世因果,卻並不想沾染因果。

“彆再跟我。”

缺影劍出鞘一半,森然劍刃倒映出徐子策臉龐。

徐子策卻不怕,隻道:“前輩若是嫌煩,我可以離前輩遠一些,隻想觀摩學習前輩出劍。我以前所學劍術龐雜卻不精通,而?今劍境才?至凝意,之前海船上見到前輩出劍,當?真是灼灼如流星颯遝,乃是我在這世上見過最驚豔的劍法?,所覺之感,甚至能與當?年天池山上所見葉仙君一麵相較。若有朝一日我能學會這樣的劍法?,葉仙君也許願意回眸看我一眼……”

不,他不會。

葉雲瀾麵無表情地越過徐子策往前走。

徐子策果如所言,沒有再貼上來,而?隻是隔了遠遠距離鬼鬼祟祟

地跟著。

滄州城乃是北域最大渡口,人聲熙熙攘攘。

隻是帶著麵具的葉雲瀾氣質森冷,擁擠人群見他都紛紛讓出一條道。

街道?邊有攤販叫賣。

“賣糕點咯!賣糕點咯!剛出爐的紅豆糕綠豆糕豌豆糕,桂花糕杏花糕梅花糕,應有儘有咧!”

葉雲瀾腳步停了一瞬。

而?後卻隻是隻身走過喧囂,沒入人群之中,沒有回頭。

……

滄州城西,出城二十裡,可見海陸兩分,冰結成湖。有凡人雪橇在上麵滑行,也有修士飛梭在半空橫掠。

這裡是霜海境。

冰湖之上,一架飛舟之中,幾位相識的修士正聚在一起談論。

“你們聽說了麼,最近霜海境中來了一隻鬼。”

“聽說了。聽聞那隻鬼一夜屠儘雪融窟,裡麵一百零九名修士儘數葬身其手,實在殘忍。”

“不過聚在雪融窟裡的,本也是一些濫殺無辜、橫搶肆虐的邪修,其實死得不冤。這樣看來,那隻鬼似乎還做了好事。”

“道?友,你若看到過他們死狀,便不會說它是在做好事了。”

“死狀如何?”

“很慘。屍首分離尚且不論,還有一些兩眼凸出,嘴巴大張,看上去像是被活活嚇死的。”

“那隻鬼究竟生了什麼怪模樣,居然能把人活活給嚇死?”

“不知。但如此行事,和魔修也相差不多了,此番在霜海境中尋覓機緣,看來需得遠避此這怪物。”

“道?、道?友……”

“怎麼?”

“血,是血!前麵有好多……好多血!”

……

葉雲瀾站在血泊中。

伸手緩緩拭去劍上的血。

雪花飄搖落在肩頭。

橫七豎八的屍體躺在雪堆裡,紅色如同濃墨在白紙上洇開。

濃鬱的殺氣凝結在他身上,臉上麵具森冷而猙獰。

這三?日以來,他一直在殺人。

霜海境之中冰天雪地,靈氣匱乏,乃道?門難以管轄之地。此地沒有規矩,修士劫掠殺人之事常有。更有許多邪修在霜海境中聚集,趁五洲四海的修士都前往此地尋找機緣的時刻,專挑落單之人劫殺。

葉雲瀾遭遇過幾次。

於是拔劍,殺人。

後來沒有邪修再敢上前惹他。他便順著邪修的蹤跡,找

上他們巢穴,繼續拔劍,殺人。

寂滅劍意在他周身流淌。

缺影劍日日低鳴。

身體中的傷勢,因為他如此不加節製的出手而?愈發加重。而?今即便喘息,咽喉中也有火辣辣的疼,帶著鐵鏽的味道。

他卻覺自己活了過來。

連同他的劍,也漸漸活了過來。

他是在“磨劍”。

精氣神,都在不斷磨劍之中逐漸到達巔峰。

也唯有如此,燃燒神魂使用禁法?之時,才?能夠發揮出前世十成實力,使出斬破一切的劍。

他隻有一劍的機會。

並未收劍入鞘,他手執著缺影,一步一步在堆雪的冰湖上往前。

風急雪冷,他走得有些踉蹌,有些蹣跚。

不遠處有一架飛舟經過,卻忽然調轉了頭,仿佛看見洪水猛獸一般逃之夭夭。

葉雲瀾走了幾步,開始喘氣。

寒風灌入肺腑,他低頭咳嗽起來,嘴裡慢慢嘗到了血腥滋味。

鬼鬼祟祟跟在後麵的徐子策不知何時已經走了上來,臉上滿含擔憂。

“前輩,你沒事吧?”

半晌,葉雲瀾咳嗽聲止住。

他抬頭看著半空中那艘已漸漸看不到身影的飛舟,沙啞道?:“你們都已經逃了,你為什麼不逃?”

徐子策道?:“我跟著前輩學劍,為什麼要?逃?”

葉雲瀾:“我殺了很多人。”

徐子策道?:“若說殺人的話,他們本就該死,前輩好心送他們上路,又有何不可?”

葉雲瀾看著眼前這個被後世人們稱頌“古道熱腸”、“正直善良”、“喜匡扶正義”的蒼焰聖君,一時默然。

徐子策又道?:“我觀前輩身上似乎有傷,真的沒問題麼?我在修行界摸爬滾打這些年,也會幾手療傷之術,或可給前輩瞧瞧。”

葉雲瀾:“不必了。”

徐子策還想再說什麼,卻忽聽一聲轟然響動,一道?金光從遠處乍然綻放,而?後便見一朵龐然至極的金蓮從地上升起。而?整個霜海境的飛雪,忽然之間俱都消弭,隻有無數光點從高天灑落。

有鐘聲遙遙傳來,道?音轟鳴,震徹心脾。

徐子策有些懵,“這些……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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