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殊。
他?走進來,關上殿門,那照入進來的些微光線便消失了。
整座宮殿再度籠罩在幽暗之?中。
沈殊緩步走到床邊坐下。
他?目光掠過葉雲瀾被鎖鏈扣住的手?腕,又抬頭,朝葉雲瀾微微彎了彎眼,道:“師尊,您醒啦。”
葉雲瀾的手?在發顫。
鎖鏈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段同樣發生在魔宮裡的不堪回憶。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一巴掌扇到沈殊臉頰。然而迎著沈殊殷紅帶笑的眼眸,他?的手?抖索著,將五指蜷緊,終究沒有扇上去。
“沈殊,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他?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從嗓子裡擠出聲音。
沈殊:“我知。”說著,他?抬手將葉雲瀾停在半空的手?牽住,拉進?手?心,輕輕摩挲著他?手?腕上的鎖環和骨節。
那纖細的腕骨在他掌中有種支離的脆弱。他?笑了笑,“師尊方才不是想打我嗎,為何停下了。”
葉雲瀾:“沈殊!”
升騰的怒火讓他?麵如脂染,細密的薄紅從脖頸洇到耳尖。
他?想要再揚起手?,手?腕卻被沈殊扣住。
鎖鏈在掙紮晃出清脆的聲響。
沈殊揉捏著他?手?腕,道:“師尊莫氣。氣壞了身體就不值得了。”
“雖然我已經準備好了給師尊當做爐鼎使用,但師尊而今的身體,還是儘量先少折騰些為妙,不然待到雙修之?時昏迷過去,靈力灌輸未能徹底,又要?教我心憂。”
“葉族血脈已在師尊身上複蘇,若再吸收了我的力量,師尊的身體定然會好上許多,到時候,想怎樣折騰我都沒關係,”他?伸手為葉雲瀾將臉頰白發撥至腦後,注視著他?金色眼眸,“隻要師尊不再離開我。”
葉雲瀾:“——沈殊,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師尊!”
沈殊臉上笑容斂起。
“我怎會忘記。當年是師尊救我一命,也是師尊教我習劍,引我修行,看護我年少成長。您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他?握著他?手?,低頭吻了吻他手?背,道。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您。”
葉雲瀾:“你所謂的不會忘記,便是囚禁自己恩師,違
背他?的意願,執意與他雙修?”
沈殊:“因為我並不止將您當做是我恩師。我還將您看作是我相伴一生的愛侶。”
葉雲瀾:“……胡鬨!”
“我一直在想,師徒道侶,究竟哪一個才更親密?當年,每次我聽到您提起自己前任道侶的時候,便嫉妒得無以複加。”沈殊卻自顧自地繼續道,“但而今我不想再嫉妒下去了。”
“師尊身邊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以後也隻能有我一個人。”他?仿佛自語般呢喃,“有我一個人便足夠了。”
那雙殷紅冰冷的眼眸裡隱隱洇出暗色。
葉雲瀾這回看清了,沈殊眼底所藏著的,分明是執念與瘋狂。
三十多年之間,由思念而不斷堆砌而成的執念與瘋狂。
深如淵海。無可傾瀉。
隻會聚在體內,燃燒成越來越大的火,燒毀自身,也灼傷他?人。
葉雲瀾感覺到一種悚然。被瀕臨瘋狂的猛獸所盯上的悚然。
沈殊握著他?的手?,將五指穿插入他掌心,牢牢地與他?每一根都糾纏在一起。
他?靠近過來,炙熱的呼吸噴薄在葉雲瀾臉上,聲音喑啞低沉,“怎麼辦,明明想要先將師尊身體調理得好一些再行雙修,可我卻快忍不住了,師尊。”
葉雲瀾側過頭想避開他?觸碰,未料沈殊另一隻手忽然扣住他?背脊,將他?牢牢按進?懷裡。
沈殊的頭顱靠近他?頸邊,埋首在他發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這個味道,”他?沙啞笑著說,“每晚夜裡,縈繞在我夢中的味道……”
陰影仿佛控製不住般從他?背後散開,從許多都順著床沿攀爬上來,爬上雪白的被褥,糾纏住葉雲瀾垂落的白發。
男人的軀體緊貼著他?,已經不複少年時候的朝氣蓬勃,卻依然炙熱。
葉雲瀾的臉上洇著薄紅,開口斥了一聲“放肆”,想要將他?推開,卻驀地感覺肩膀一痛,是對方狠狠咬在了他?的左肩。
男人咬得極狠。
似乎要?給他?留下什麼標記一般。
這番動作,仿佛他?還是當年在雁回峰向他?道彆時候,依依不舍在背後將他?攬住,咬住他?的青年。
可當年沈殊咬他的肩膀隻是為了不舍告彆。
而今
眼前這個男人,卻口口聲聲,要?永遠與他在一起,師徒道侶,永不分離。
葉雲瀾嗅到了淡淡的血腥。一種荒謬的悖逆倫理之?感和?對方身上熟悉的氣息交雜在一起,黑色的陰影狂亂在眼前舞動,讓他難以分清自己是應憤怒,還是應恐懼。……亦或者是順從那種熟悉的感覺而放縱自己。
他?感覺到麵頰有火在燒,燃燒在宮殿之中的甜膩熏香讓四肢無力,頭腦似乎也變得昏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