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兩人還是會跟前世一樣吵個不停,也想過她會對他冷若冰霜,就是沒想過她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喊他太子哥哥,對他示出善意,對他毫不設防。
甚至還說,她覺得他比沈季青好得太多太多。
沈星闌明顯感受到心臟塌了一個角,幾乎就要克製不住,想不顧一切的將眼前的小姑娘揉進懷中。
心臟分明激|烈撞擊著胸腔,他卻若無其事的抬起手,抹去她眼角的淚,隻極儘克製的說了句:“你不會跟他成親。”
蘇長樂見他依舊眉眼不羈,一如既往的倨傲,除了耳根子紅得厲害以外,還是那個未曾經過歲月洗禮的少年,心裡不禁有點失望。
看來是她太敏|感了。
試探雖然失敗了,戲還是要繼續演好,她一雙眼亮了起來,眸光盈盈的看著他:“真的?”
“太子哥哥可是有什麼法子?”小姑娘輕扯他的衣袖,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落在沈星闌耳中,卻是軟糯嬌甜。
她的眼睛就和她的人一樣美,水汪汪的,笑起來又甜又軟,唇邊嬌甜的笑意,宛若蜜糖,甜入人心,讓人忍不住想低下頭恣意品嘗。
沈星闌呼吸微沉,就在他想再往前靠近她一步,身後卻忽地響起一道略顯嚴肅的女聲:“臣婦見過太子殿下。”
蘇母剛從慈恩寺燒香拜佛回來,她求了平安符回來要給女兒,沒想到一過來明月軒,就看到女兒跟太子親昵的站在一塊,想也沒想就出聲製止兩人繼續說下去。
她已經知曉宣帝有意讓女兒以側妃的身份嫁入晉王府一事,心中雖然又氣又心疼,聽見太子有法子阻止亦覺歡喜,可太子終究是個外男,如今和心智隻餘七歲的女兒如此親近,就算相府內沒有外人也著實不妥。
沈星闌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往後站了幾步,拉開和蘇長樂之間的距離。
蘇母緊蹙的眉頭終於鬆了些,但一聽見蘇長樂說太子要帶她去騎馬,眉頭就又瞬間皺得死緊。
她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這太子殿下打完仗回來之後,對女兒的態度也跟以前不一樣。
以前他總欺負蘇長樂,愛逗得她氣呼呼,現在不但不欺負,還三番兩次的想帶她出去玩,動不動就往相府跑。
表麵上像是要找她二兒子,但實際上是想見她閨女。
太子表現得如此明顯,蘇母哪裡還不明白太子為何突然轉了性。
她頓時頭疼不已,心中叫苦連天,自然不可能同意太子帶女兒去騎馬。
蘇母笑了笑,委婉拒絕:“明日便是慶功宴,臣婦今日還得跟長樂交待許多事,她恐怕不能和殿下出門了。”
蘇長樂本來就沒真想要去騎馬,騎馬隻是不想沈星闌衝動行事,自然不會跟自己的母親強拗。
這件事終是不了了之,沈星闌再沒理由留下。
進了明月軒之後,蘇母見她弄臟了衣裳,先是讓丫鬟替她更衣,再是屏退左右,不疾不徐地將從慈恩寺求來的平安符,裝進她貼身攜帶的荷包裡。
蘇長樂見母親麵色凝重,立刻乖乖坐好,知曉她這是有話要說。
蘇母卻沒有馬上開口,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吹,茶香瞬間彌漫在空中。
她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這才直視女兒:“樂兒雖然隻記得七歲的事,可你到底年已及笄,還與四皇子定了親,你往後不可再和太子殿下那般親近,尤其是在外頭,見了太子不可以再隨意地喊他太子哥哥,知不知道?”
蘇母這話也無他意,隻是蘇長樂並非真隻有七歲,如今再不能像小時候那般,與太子毫不設防的玩在一塊。
蘇長樂已經很久沒有被母親訓斥。
母親訓人時語氣並不嚴厲,甚至可說溫柔,可眉眼神情卻極為認真,就像小時候一樣,苦口婆心的教導著她。
蘇母的出身其實不高,並非世家的名門千金,她原是溫家的丫鬟,後來嫁給了當時還是武將的蘇澤,年紀輕輕就跟著他一塊到邊關吃苦。
蘇澤未曾看輕過她,就算如今已位極人臣,也未曾納過偏房側室,京城裡不知多少人羨慕蘇母。
是以,蘇長樂重活一世還是想不明白,為何與母親這般恩愛的父親,會在三年後突然看上一名歌女,強硬地納她為妾,最終引來殺身之禍。
前世若非父親硬要納那名歌女為妾,觸怒龍顏,宣帝也不會不由分說就收拾蘇家。
這一次,她得先早父親一步找出那名歌女才行。
蘇長樂斂下眼睫,撒嬌般地往蘇母懷中靠去:“女兒知道了,女兒定會乖乖聽阿娘的話。”
話說得軟軟糯糯,模樣再乖巧不過。
蘇母笑得眼睛彎彎,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腦袋:“好,樂兒最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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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季青離開之後,蘇天揚先是將玩忽職守的護院罰了一頓,接著看守後院的護院就又多了一倍,尤其是蘇長樂的明月軒外,幾乎每隔幾步就有一個護院,可謂戒備森嚴。
饒是如此,當晚蘇長樂的窗欞還是被敲響。
黑暗中,蘇長樂緩緩的睜開眼,她聽著石子砸在窗欞上,不緊不慢的聲響,像是想到什麼,在心中暗罵了句幼稚鬼,便又蒙頭大睡。
她今天被沈季青碰了手跟下巴,簡直惡心得要命,沐浴時差點把這兩處搓到破皮,現在完全沒心思應忖沈星闌。
另一頭的沈季青,則再度陷入昨夜反複折磨他的夢魘之中。
今晚的夢和昨日不太一樣,多了幾段,夢裡他退了蘇長樂的婚,自慶功宴之後她便終日渾渾噩噩。
退婚那日,大雪初至,蘇長樂投井自儘了。
這分明是夢,但她投井的那一瞬,沈季青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涼了,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