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沒忘記怎麼寫字,沈星闌雖然教了她不少時間,她也會在沈星闌上朝時,偷偷的練字,但一個人的字跡哪裡那麼容易改變呢。
她不想寫。
這還不如讓他帶著她認字、練字。
蘇長樂默不作聲的握著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麼,雙頰竟慢慢染上兩抹又嬌又媚的桃花意。
“怎麼了?”沈星闌見她臉紅了起來,又回過頭,滿臉嬌意的看著自己,忍俊不禁:“想到什麼,臉這麼紅。”
蘇長樂咬了咬唇,心中又掙紮了半天,才噘著嘴,軟糯糯的撒嬌道:“忘了怎麼寫,太子哥哥能不能再帶著我多寫幾次。”
那羞.澀低眉的小模樣,不知有多攝人心魄,令人忍不住心蕩神馳。
沈星闌知道她害羞得很,不喜歡在書房,牽起她的手,薄唇勾起一抹寵溺而無奈的笑意,極有耐心的帶著她,一遍遍地寫起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帶任何念想,她的心跳卻越發的失控。
蘇長樂閉了閉眼,決定自己一定要儘快練會沈星闌的字跡才行。
她一點也不想讓沈星闌發現,其實她現在寫出來的字跡,還與沈季青極為相似。
※
蘇長樂自那日開始,日日得到鳳儀宮和林皇後請安,溫楚楚如今暫住鳳儀宮,請安時自然免不了遇見她。
自從那日沈季青當麵維護蘇長樂之後,溫楚楚仿佛也跟著撕開了長久以來載在麵上的和善麵具,待她冷淡許多。
鳳儀宮內,林皇後就坐在舒適寬敞的主位上,平時蘇長樂過來請安之後,林皇後並未開口多留,這日卻突然喊住了她。
“如今年節將至,闔宮上下都忙了起來,本宮想將一些事情交給你來幫著料理。”
如今蕭貴妃執掌鳳印,聖眷正濃,宮裡上下也都由蕭貴妃做主,林皇後卻突然一副有意親自教導她的模樣……
蘇長樂思緒驀然一頓,忽地意識到什麼。
果不其然,接著便見溫楚楚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抿唇輕笑:“母後怕是忘了,太子妃如今連宮規都未熟,怕是連將東宮打理好都難。”
林皇後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像是沒聽出溫楚楚話有話一般,莞爾一笑:“是麼?這幾日本宮見太子妃言行舉止已成熟不少,一時間就忘了這件事。”
蘇長樂聽著兩人一搭一唱,佯裝一點也沒聽出那綿裡帶針的話,麵不改色地反駁:“我都有跟教習嬤嬤好好學,如今宮規都記得差不多,而且,太子哥哥前日才誇我將東宮打理得很好。”
說完,她看向溫楚楚,漫不經心的說起了另一件事:“再過幾日便是小年,楚楚不用回晉王府與晉王一塊過年麼?”
她問得一臉困惑,像是真的很好奇一般。
蘇長樂知道,打自溫楚楚住在鳳儀宮後,沈季青就天天以見溫楚楚的理由進宮,但實際上都是想尋理由與她攀談。
可惜他和沈星闌一樣都得上早朝,沈星闌最近事情不少,然而儘管再忙,也會撥空過來鳳儀宮接她,這半個多月來,沈季青可說一次機會也沒尋到。
溫楚楚如今有孕已滿三個月,按照說已經不用再待在鳳儀宮養胎,可她實在太怕沈季青會想方設法打掉這個孩子,所以遲遲未回晉王府。
蘇長樂這一開口就戳到了溫楚楚心窩子裡的痛處,她一想到沈季青雖然日日來鳳儀宮和林太後請安,卻未曾跟她說上一句話,心頭再度湧起一股巨大的不甘與羞.辱感。
林皇後見蘇長樂不過說了幾句話,溫楚楚臉色就明顯變了,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
待蘇長樂離開鳳儀宮後,林皇後方道:“你再過幾個月就要當娘,性子卻比太子妃還要浮躁,本宮記得你以前不是這般沉不住氣。”
林皇後見溫楚楚臉色白了起來,想她懷著孩子,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讓宮女給她加了暖墊,才又接著說:“方才太子妃那些話也沒說錯,你與晉王才剛成婚,如今孩子也滿三個月,胎象已穩固,除夕宮宴那日,你便隨著晉王回晉王府。”
儘管溫楚楚百般不願,但她剛和沈季青成婚不久,就住到了鳳儀宮,京城百姓都在猜測她與沈季青之間有什麼問題,流言滿天飛,她再如何不願回晉王府,也由不得她不回。
“是。”
溫楚楚乖順的應了聲,眼底卻閃過一抹狠戾。
回晉王府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做,她定要蘇長樂這個年與她一樣,都過得不安生。
※
蘇長樂離開鳳儀宮時,果然又見到沈季青和沈星闌站在一塊。
她越來越不能理解沈季青究竟在想什麼。
難道這一世的沈季青見她嫁給沈星闌之後,真的後悔了?
沈星闌與沈季青獨處時,麵色並不怎麼好看,幾乎是一看到蘇長樂的身影,就立刻上前將人攬到懷中。
沈季青的視線落在少女麵上,既貪婪又痛苦。
他明知每次來什麼事也做不了,儘管心裡絞痛得不行,隻能自虐似的看著沈星闌與她親.昵,可他卻控製不住想多看她一眼的心。
他永遠記得她毅然決然朝他劍上撞去,溫熱的鮮血濺到臉上的畫麵,當時他完全傻了,不可置信的愣了愣,勢在必得的笑容凝在唇邊。
懷中人無力癱.軟.下去,他的耳膜嗡嗡作響,下意識扔掉手裡的劍,死命地捂住她脖子上的傷口,卻如何也止不住血。
哪怕如今蘇長樂還活生生的站在他麵前,利刃劃穿她脖頸的畫麵,仍然一再於腦海中重演。
他甚至還記得她在他懷中溫度漸消,變得冰冷僵硬的感覺。
沈季青看著乖巧依偎在沈星闌懷中的少女,一顆心就像被一把鈍刀,來來回回的割,他的目光複雜至極,心頭湧動的憤怒和悔恨,在血骨中肆意亂竄。
隨著沈季青目光越發肆無忌憚,沈星闌的臉色就越發的沉,最後他直接將人打懷抱起,一把按住她的後腦勺。
“藏好臉。”話裡強烈的獨占欲,絲毫不掩飾。
蘇長樂乖巧地將臉藏進他的懷中,心裡一陣一陣的愁,自從沈季青開始發瘋之後,她幾乎每日都在變著法子哄沈星闌。
上轎之後,蘇長樂將早就準備好的荷包與繡囊一同拿了出來。
“太子哥哥,我給你繡的荷包繡好啦!”
荷包中間繡著的並蒂蓮,亭亭玉立的並蒂蓮旁,有著一對交頸的鴛鴦,角落還有著小小的“百年好合”四個字,細而平穩的針腳,一看便知繡的人是多麼用心。
不止繡得惟妙又惟肖,更是情切意綿綿。
沈星闌其實前幾次吃醋都不顯神色,可今日沈季青毫不掩飾的露.骨目光,實在教他忍無可忍。
如今見到蘇長樂繡的荷包,看著她軟呼呼的笑容,沈星闌低下頭,親了親.她,笑道:“這是囡囡自己繡的?”
蘇長樂其實有故意繡醜、繡歪了一點,畢竟她是初學者,若是繡得太完美,沈星闌必定起疑。
可儘管她醜得不那麼完美,卻不知看在沈星闌眼中,隻覺得他的囡囡好厲害,還覺得這荷包的繡功,任何一個繡娘都不比上。
心頭方才因為沈季青,湧現的憤怒和醋意,瞬間就被愉快而又熱切的甜蜜占滿。
他手裡不止有著荷包,還有一個小巧的繡囊,繡囊沉甸甸的,顯然包著什麼東西,握在掌中時,還會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
沈星闌目光落在繡囊上,繡囊亦繡得精細,金絲鑲邊,中間繡著不止繡著並蒂蓮,還繡著桂花。
“這繡囊裡,裝了什麼?”沈星闌大概猜到了裡頭裝了什麼,卻依舊問得極不確定。
他眸子裡閃爍著璀璨的光芒,臉上有些熱,心跳漸漸加快。
蘇長樂麵上帶出溫柔的笑意來,水潤潤的鳳眸迅速的眨了眨,眼底露出一抹羞.澀:“石榴子。”
“什麼?”他下意識屏住呼吸。
“我說,”蘇長樂臉頰透著嫣.紅,“裡麵裝的是石榴子。”
石榴多籽,意喻多子、多福、多壽。
她想兩人就像這石榴一樣,多子多福,白頭永偕。
她說完,就又害羞的鑽進他懷中,她紅彤彤的臉頰貼著他悸動不已的胸-膛,耳邊依俙聽得到他怦怦直跳的心跳聲。
如今她們都成親快一個月,蘇長樂想懷孩子的心意並未改變,岑太醫過來為她請脈,調養身子時,也說她的身子極為健康。
想到癸水已經推遲幾日沒來,蘇長樂咬了咬嘴唇,麵上笑容越發的甜軟。
雖然岑太醫還未診出喜脈,她卻總覺得自己再不久就能稱心如意,懷上孩子。
沈星闌看著大掌裡的繡包與繡囊,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緩緩收緊,眼底流露深深的愧疚與掙紮,垂眸凝視它們許久,才慢慢地將它們收到寬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