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再想起,她卻哭得不能自己,停不下來。
蘇長樂捂臉,痛哭起來。
沈星闌見她越哭越凶,皺著眉,捏起她的下顎,拉下她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麼無助,看得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彆哭了。”沈星闌一遍又一遍地親.吻.她的眉心,聲音裡揉和了各種情緒,慌張、心疼、溫柔、難過。
蘇長樂哭得稀裡嘩啦,勉強睜大淚水迷蒙的雙眼,看著沈星闌,用啜泣的聲音小聲地說:“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記得,隻是不知道我前世對你那麼差勁,那麼壞,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聽見她問的傻問題,沈星闌原本慌張不安的一顆心,逐漸平靜下來。
她原來也跟他一樣惶惶不安,原來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覺得緊張。
原來她是真的在乎他,他們之間不再是隻有他一廂情願。
沈星闌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狀,眼底含著一層笑意,無奈又寵溺:“想知道孤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就不許再哭。”
隻覺這一刻,仿佛呼吸裡都全是幸福。
蘇長樂本來陷在回憶之中,傷心難過,痛苦不已,聽見沈星闌近乎無.賴的話,瞬間破涕為笑。
沈星闌見她明明笑了,眼淚卻還是好似開了閘一般,百般收不住,眼中無奈更盛。
他由不得失笑道:“你哪裡差勁了,嗯?你和孤一樣都是受害者,什麼都不知道,孤在你及世人眼裡,的確犯了難以抹滅的滔天大錯,你當然可以選擇不原諒孤。”
“孤記得你初來京城時,孤目中無人,肆意張揚,甚至還曾經欺負弱小。你當時很生氣,抓著孤訓了一頓,孤不以為然,笑著說,這有什麼,且不說孤是太子,就算孤不是太子,到時有人怪罪下來,孤再道歉不就成了。”
當時他被林皇後寵得無法無天,幾乎目無王法,甚至覺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太子,是將來的天子,他犯的任何錯都能被原諒。
宣帝雖會撥空問他課業,聽見他的胡話時也會斥責,但他到底忙碌,不隻要忙著前朝,還要忙著後宮,根本沒空管他。
他所有的觀念及教導全落在林皇後身上,林皇後從小就欲對他捧而殺之,她和宣帝一樣,都對他毫無底線的溺愛,給了他世上最好的,從不責罰他。
他天潢貴胄,尊貴無比,縱使國子監裡的夫子對他頗有微詞,卻也因帝後的過分寵溺而無人敢真訓斥。
“孤記得當時你聽完孤的話,整個人都氣炸了。”沈星闌想起當時小姑娘炸毛的模樣,忍不住低低的笑出聲,“你分明氣得要命,還是極有耐心的告訴孤,你說,有時候,並不是隻要承認自己的錯誤,就能得到原諒,有些錯一旦犯下,所造成的傷害就無法抹滅。”
“孤自然不拿你當一回事,孤還記得,當時孤吊兒郎當的聳聳肩,不以為意哼笑了一聲。”
他似是陷入那段回憶之中,麵上的笑容越來越溫柔:“可是你大概真的是被孤氣瘋了,之後我們每次見麵,你都會特彆嚴肅的告訴孤,說孤是大齊的儲君,不能仗著皇上皇後的疼愛,就這樣肆意妄為,糟踐旁人對你的尊敬。”
她那時真的好可愛,天不怕地不怕,他目中無人,驕傲自負,連夫子都懶得訓他,她卻天天不厭其煩的在他耳邊嘮叨。
沈星闌自幼被寵壞,自然也不是一開始就覺得她說得對。
但當時林皇後天天召她進宮陪伴,她也進了國子監念書,還是第一個敢明目張膽罵她的人,他自然對她越發關注。
他在不知不覺中漸有轉變,不知不覺中眼裡隻有這個被人笑稱是野丫頭的小姑娘,不知不覺的在意起她對自己的看法。
他喜歡上了她,喜歡她的直率與開朗,喜歡她和自己鬥嘴時神采飛揚的模樣,喜歡她故作誇張地嘲諷:“太子殿下原來也是學得會的嘛。”
雖然聽得人氣得牙癢癢,甚至聽在旁人耳中為大不敬,他卻隻覺得她這樣極好,可愛的緊。
沈星闌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沉聲道:“更何況,那時候的你生病了。”
“太醫說過,你生的是心病,你身受病痛折磨,日日飽受折騰,孤都知道。”
她病了,所以變得不可理喻,排斥他的靠近。
沈星闌知道,她的病因他而起。
她曾帶著他從迷途而歸,當時的他也想帶著她回到兩人曾一同走過的那條路。
“而且。”沈星闌從懷中掏出乾淨帕子,眉眼微垂,輕緩地擦去她麵上淚痕。
“孤就是想對你好。”他慢條斯理地放下帕子,一雙風流深情的眼楮笑得微微彎起,“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想對你好,不行麼?”
沈星闌俊美精致的麵容泛著動人的溫柔笑容,心跳加快的同時,耳根微紅:“如果一定要有個理由,那就是孤喜歡你,所以想對你好。”
我喜歡你,想疼你,願意受著你的氣,願意慢慢的陪你治好這個就連你也不明白的心病,費心的哄你,討你歡心。
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就是這麼的死心眼。
滿目是你,從此再無他人。
沈星闌說完之後,又連忙補了句:“孤當初之所以喜歡上你,絕對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長得好看的人宮裡多了去,更何況,當時他自戀自負得很,甚至還覺得那個從邊關來的野丫頭長得沒他好看。
蘇長樂愣愣的看著他,看著他乾淨的眉眼染上羞.澀,耳尖微紅的模樣,眼底泛起笑意。
她之前所害怕的,所擔心的那些,都沒發生,沈星闌一點也沒變。
蘇長樂心裡甜滋滋的,渾身冒起了幸福的小泡泡。
她閉上眼,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纖細的腰肢,同一時間被一雙結實的手臂摟住。
沈星闌順勢低下頭,看著她時,黑眸中的笑意燦爛如星辰陽光。
他抿住她甜蜜溫軟的唇瓣,溫柔地輾轉允吸,緩慢的勾描,在她甜美的口中攻城略地,與她交換著鼻息與清甜。
兩人摟在一塊,綿綿密密地接.吻。
大手輕.柔而愛憐地輕.捏.著她的後頸。
兩人一麵吻,一麵倒進錦被之中,寢殿外邊陡然響起秦七尖銳的嗓音:“太子殿下,皇上來了,您趕緊出來接駕。”
沈星闌鬆開她,眸色暗沉無比。
蘇長樂氣息微亂,沒忘記正事:“你,你待會兒見了皇上之後,就說我一直喊頭疼,再叫太醫過來一趟。”
沈星闌以眼神詢問她。
他眼裡的瘮人念想還來不及散去。
蘇長樂臉頰更燙,紅著臉偏過頭,不敢再看他布滿桃花意的絕色麵容。
“我,我不想再裝傻了。”她低聲道,“我不想宣帝看我傻,就迫不及待的想往你後院裡塞人。”
“皇上剛才叫你出去,是不是在和你談納側妃的事?”
蘇長樂知道他肯定不會答應,但那種自己的夫君被人覬覦的感覺,光是想象就教她不開心。
沈星闌低笑一聲,胸.膛震.顫:“囡囡這是吃醋了?”
蘇長樂不說話,隻抬手,抗議似地捶了他一下。
沈星闌笑著握住捶在他肩上的小手,親了親手背,見她雙頰浮著紅雲,不再逗她:“好,孤知道你的意思了,孤待會兒就讓太醫過來一趟。”
“隻是,”沈星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囡囡怎麼不再喊孤太子哥哥了?”
蘇長樂聽見他的調笑,玉趾微微蜷縮,臉就像煮熟的蝦一樣紅。
就在沈星闌還想欺負她幾句時,秦七著急的聲音再次響起:“殿下,祖宗,求您了,不止皇上在外頭,就連相爺與蘇侍郎都過來了,奴婢知道太子妃出了意外,您又擔心又害怕,但是您不能一直不出來啊,殿下若是不放心太子妃,要不奴婢再去請一趟太醫,不,去請太醫院的院判大人過來,替太子妃瞧一瞧,您說好不好?您趕緊出來吧!”
除夕宮宴留守太醫院的都是剛進太醫院不久的小太醫,醫術的確不如那些老太醫。
秦七這話倒是讓他想起了這一點。
沈星闌略顯粗糲的指腹,掠過少女嬌.嫩.的唇瓣:“乖乖待在這兒等孤。”
“知道啦,你快去,不要讓皇上和阿爹等太久。”蘇長樂捂著臉,細聲嗔道。
沈星闌離開寢殿時,喉間逸出愉悅至極的朗笑,秦七看著太子殿下這副如沐春風的模樣,不由得冷汗連連。
太子殿下該不會在這種時候,還跟太子妃、跟太子妃被翻紅……
秦七打了個哆嗦,覺得自己不該隨意臆測主子,猛地甩了甩頭。
就在秦七將那荒謬的念頭拋諸腦後,再抬頭,隻見太子殿下麵色凝重,眉間的陰鬱濃得化不開,哪還有剛才的滿麵春風。
秦七:“?”
難不成剛才太子沒有笑,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秦七看著太子,一時驚疑不定,再不敢細想。
太子姍姍來遲,宣帝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
宣帝原想斥責幾句,卻在看到沈星闌麵色發白,眼中淨是擔憂之色,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
“朕都聽說了,所幸那爆竹雖然有異,卻沒有因此耽誤吉時,就是不知太子妃傷得如何。”
蘇玉見到沈星闌臉色異常凝重,這才驚覺自己方才錯怪了太子,也跟著詢問:“殿下,太子妃究竟傷得如何?”
沈星闌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朝宣帝供手,滿臉自責:“太子妃回來之後就一直囔著頭疼,兒臣實在害怕極了,才會姍姍來遲,兒臣不孝,讓父皇久候多時,請父皇降罪。”
宣帝聽見太子妃有異,眉頭重重皺了起來:“怎麼回事?朕聽說方才太子已經帶著她去過一趟太醫院了不是。”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太醫院隻餘幾個剛進太醫院不久的小太醫。”
太子話雖說得含蓄,宣帝卻是馬上聽出話中之意。
蘇澤點頭附和:“對,對,方才太醫院的陳院判還有章太醫那些老太醫,都在保和殿。”
宣帝立刻讓人去將陳院判請過來。
陳院判原本已經喝得有些醉,一聽見皇上召他到東宮為太子妃診脈,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但擔心自己不勝酒力,可能誤診,便又將跟在身邊的岑景煊帶了過去。
眾人來到寢殿間,蘇澤一見到女兒神色痛苦的抱著頭,躺在榻上輾轉低.吟,說頭好疼,心裡也跟著揪了起來。
陳院判搭了一會兒脈,眼裡閃過一抹不確定的疑惑。
“回皇上,臣可能醉了,請準許岑太醫為太子妃診脈。”
宣帝見陳院判麵色有些奇怪,頷首應允:“岑太醫,還不快上前為太子妃診脈。”
岑景煊上前之後,宣帝問陳院判:“怎麼回事?”
陳院判遲疑片刻,道:“太子妃的脈像有點奇怪,尺位沉取有力,脈象滑數,像是喜脈,又像悲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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