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樂落馬為四皇子所救,消息自然很快就傳到林皇後的耳裡。蘇長樂年幼時林皇後便待她極好,疼得就像親生女兒,對她異常地疼愛。此次落馬,林皇後一聽見她出事,立刻就派了好幾名太醫到相府為她看診。
她七歲隨父入京,深得帝後青睞,入太學之後又結識一眾皇子與公主。京城貴女無一不羨慕妒忌她的好福氣,都說她命中注定貴人多,待與四皇子大婚,就隻剩享不完的好日子。
蘇長樂怔怔的看著雙親,茫然環顧四周,發現屋內所有陳設都如她出閣前所居的明月軒毫無二致。
頭和身上的傷也疼得鑽心刺骨,她確定這不是幻境。
隨著心跳一下下加快,蘇長樂茫然漸散,看著眼前尚健在的雙親,眼底掠過一抹思量。
按眼前情況推得,她現在還是沈季青的未婚妻,並且在大婚前夕忽然落馬。
她這是回到了十五歲這一年。
前世她摔斷手,不得不後延婚期,卻不想這一延,就出了大事。
原本該嫁給沈季青的她卻成了太子妃。
蘇長樂曾以為沈季青也是喜歡她、對她有情意的,畢竟在她十三歲那年,沈季青親自跟皇上求了賜婚。
可那個她曾經心心念念的人,卻不曾顧慮過她的清白和性命。
蘇長樂閉上眼,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還記得前世慶功宴上發生的那些荒唐事。
前世她和沈星闌於慶功宴上一夜荒唐,宣帝震怒,言官彈劾失德,百姓失望透頂,沈星闌聲名一落千丈。
她身為四皇子的未婚妻,卻被眾人撞破和太子行苟且之事,不止被退婚,還淪為京城笑柄。
世人笑她水性楊花,貪得無厭,為進東宮不擇手段。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這一件件、一樁樁,都是沈季青蓄謀已久。
想起沈星闌為了彌補她的過分執著,沈季青為了皇位對她的狠心絕情,蘇長樂眸色暗了暗。
如今這些都還未發生,一切都還來得及。
蘇長樂閉上眼,心中思緒萬般繁雜。
她不知道為何這一世沒摔斷手,她隻知道,這一世就算她手沒斷,也絕不嫁沈季青。
她不能坐以待斃!
蘇長樂扯了扯母親的衣袖,眼眶一紅,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阿娘,我們回邊關好不好,他們都笑我是沒教養的野丫頭,我不喜歡這兒,你和阿爹騙我,這裡一點都不有趣……”
原本已經走到門口的蘇澤聽見女兒的話,猛地回頭,蘇母也一臉震驚的看著女兒。
“囡囡這是怎麼了,我們都進京這麼多年,怎麼突然又說要回邊關?如今囡囡與四皇子就要大婚,誰又敢笑──”蘇母慌張地摸上她的臉,似是想到什麼,陡然一僵。
蘇母記得,女兒七歲剛入京時,的確曾被同齡的貴女們如此嘲笑過。
蘇長樂從小在邊關長大,女工女紅她不會,騎馬射箭倒是樣樣通,和那些在京城長大的貴女們截然不同。
當時京城裡的那些世子與貴女們,一個個都瞧不上她,笑她是個隻會爬樹打架的野丫頭。
蘇長樂茫然地看著蘇母,“四皇子?長樂不認識四皇子,長樂昨日在太學就隻認識了溫二姑娘和晉安公主。”
“平兒雖是皇後娘娘賞賜給你的,但她卻早已是蘇府的奴婢,是你身邊的人,今日也是蘇府沒能教好她,才害得皇後娘娘如此費心,若是樂樂鬨脾氣拂了娘娘的好意,那便是我們蘇府的過錯。”
蘇長樂又何嘗不知這些,可她卻不能跟二哥說,她知道林皇後這個賞賜不懷好意,所以她不能去。
梁姑姑聽見蘇天揚的話,讚同的點了點頭,笑道:“蘇二公子說得極是,蘇姑娘切莫辜負皇後娘娘的一番心意。”
見蘇長樂仍沒有起身的意思,梁姑姑又接著說:“今日的慶功宴是皇上特地為太子舉辦的,不止慶賀太子凱旋,還要為太子挑選太子妃,蘇大姑娘若是要這麼鬨脾氣,那不止是拂了娘娘的好意,也同等拂了皇上的臉麵,若是皇上一個怪罪下來,相爺再如何得皇上的眼,那也是要遭殃的,這可萬萬不成啊。”
“蘇大姑娘還是敢緊隨奴婢同去偏殿更衣,莫因這等小事觸怒龍顏。”
蘇長樂咬了咬唇,不著痕跡掃了對麵的沈星闌一眼,見他雖被幾人團團圍住敬酒,麵色卻與平時無異,高懸不安的心才稍稍落了下來。
前世沈星闌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如今他麵無醉意,應當沒事。
她深吸了口氣,衣袖的指節雖已用力捏到泛白,麵上卻是不顯半分,朝著梁姑姑甜甜一笑:“長樂怎麼可能辜負娘娘的心意。”
話落,起身隨梁姑姑離席。
溫楚楚快步跟上,紅唇彎起一抹詭異弧度。
三人步出正殿大廳,穿過寬敞的庭院,回廊曲水,樓台庭閣,憑著前世的記憶,蘇長樂知曉這是去偏殿的路。
掩在鬥篷下的雙手緊攥,她真是沒想到林皇後為了成事,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將她帶離。
溫楚楚與她並肩而行,見她異常安靜,朱唇微勾:“樂樂彆怕,有我陪著你,不會有事的。”
梁姑姑聽見溫楚楚的話,輕聲笑了笑:“溫二姑娘說得極是,這行宮內的每一處,皆有禦林軍巡邏,極為安全,蘇姑娘莫要擔心……”
“擔心”二字未落,蘇長樂後頸驀然一痛,轉眼失去意識。
梁姑姑與溫楚楚卻是若無其事地停下腳步,相視一笑。
※
“你冷靜一點……你清醒一點!”
那人滿身酒氣,平時低沉清冽的嗓音,如今沙啞得不象話,說話時酒氣與熱氣一同落在她臉上。
她分明熱得極不舒服,可當她抓住那人衣袍下肌|肉緊|實的手臂時,居然教她莫名的想與之親近。
柔若無骨的小手數次被揮開、拉下,柔荑的主人卻像瘋魔一般,不屈不撓一個勁的往前攀附,舉手投足,極儘蠱惑。
一退一進間,芙蓉色的華衣一點點皺起來。
似白雪般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如春日庭院裡枝頭盛開的桃花瓣。
彼時她並不知,那雙猩紅雙目下,究竟壓抑著何種不為人知,何種早已深藏許久的獨占欲。
“蘇長樂!”眼前人突然低喝一聲,似在強忍著什麼,聲音明顯帶著壓抑的喑啞。
這一聲沒能阻止一切,她依然麵色緋緋,眼神迷離得教人控製不住心跳。
她一直被推開,不斷的被推開。
渾亂之際,耳邊又是一聲斥喝:“不要靠近孤,離孤遠一點!”
畫麵隨著模糊不清的意識斷斷續續。
她隻記得,當那人要再度狠狠將她推開之際,她迷迷糊糊的叫了他的名字。
“沈星闌……”
她並不知曉,這三個字落在他耳中時,是如何的細柔嬌甜。
如何的使人潰不成軍。
軟玉溫香終撲入懷,直逼得人難以自持。
那人終未再推拒抵抗,反手將她緊擁入懷。
※
蘇長樂猛地睜開眼,從渾沌中清醒過來,隻覺得夢裡揮之不去的那團火,仿佛跟著漫到了現實之中。
額間冷汗涔涔,背上衣衫儘濕。
她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熏籠溫暖,房中微微昏暗,一旁窗欞透進來的微弱亮光,依稀可見一旁精致華美的錦被,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芙蓉紗帳。
她呼吸一窒,驚恐的爬坐起身。
掌心剛往下撐,便覺觸感有異,不似尋常床榻,濃濃的酒味亦是隨之竄入鼻端。
“啊!!!”
她被嚇得心臟猛烈一縮,瞬間尖叫出聲,一麵低頭確認自己有無衣衫不整,一麵驚慌失措爬下|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