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一個班的同學呀。”
陳容予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直到聽到那頭傳來熟悉的女聲:“你和誰打電話呢?”
“我小舅舅……”
“哦,我去個洗手間。”
阮煙聽那頭沒說話,“小舅舅?”
“嗯,我在。”
陳容予動了動唇,眸中掠過複雜之情,最後,詢問的衝動被心頭壓下,聲音化為平淡,“那你注意安全,在外麵要小心點……”
掛了電話。
陳容予看著手機,陷入無邊的沉默。
他留了號碼,但是女孩自始至終沒有打來電話,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也沒有打擾的必要。
她隻是個貪玩的小孩兒。
那晚的話也說得很清楚,不要他負責,不想要下文。
即使聯係上,他在英國要待四年,一切也沒有存在的合理性。
陳容予看著窗外的倫敦夜景,扯起嘴角——
他何必對這樣一個女孩,戀戀不忘。
-
寒來暑往,星霜荏苒。
時間飛逝走過,到了三年半後的冬天,祝星枝的大四上學期,在一月宣告結束。
除夕前晚,她在家和父母吃了頓飯。
這是難得今年他們會在正月初一前回國陪她過年,隻是她已經不再習慣和他們生活,像是家裡多了兩個客人。
中午祝星枝因為房間整理的問題和祝母起了口角,為了避免矛盾激化,晚飯一過,她就獨自出了門,逃離了家。
她穿著一件白色毛衣,配著毛呢裙,外頭裹了件酒紅色外套,圍巾上的臉,不笑時帶著清高的美感,但揚起眉眼,嘴角梨渦一陷,眸光水亮亮的,盯著人看時,仿佛在勾人,透出狐狸般的狡黠。
即使素顏走在路上,都吸引著許多男生的目光。
有朋友約了她今晚去江邊的星火廣場看煙花,其實她不怎麼感興趣,就是去打發時間而已。
到了地方,還未見到朋友,她拍了幾張夜景,發了微博。
她微博平時就用來發發日常,吃吃瓜,因為會發自拍,所以粉絲有個幾千,經常有人來誇她好看。
微博剛發出去不到三分鐘,就收到一條評論:
【星火廣場。】
評論人的頭像是個黑白調的男人側影,點開頭像,裡頭一條微博也沒有。
祝星枝對他沒什麼印象,隻是很訝異他能認出來:【你知道?都是林城人[吃瓜]?】
那頭沒再回複。
祝星枝收了手機,走到平台右側的大榕樹下,見到了大學室友,龍曉亦。
她們倆是宿舍裡唯二兩個林城本地人。
龍曉亦和祝星枝性格很像,也是愛玩的女孩子,所以兩人關係還不錯。
坐在榕樹下等著放煙火開始,龍曉亦和她隨口聊著:“對了,商院那個大二係草,齊浩初,之前在校慶見過一次,你有印象吧?”
“有點,怎麼了。”
“托人約你出來玩玩,托到我這裡了。”
“啊?”
龍曉亦笑著撞了下她的肩,“要不要深入了解一下?他長得真還挺OK的,好多女孩子追。”
祝星枝紅唇挑起,“我這個大四學姐老牛吃嫩草,不太好吧。”
“哎姐弟戀也沒什麼啊,先試試看啊,我給你看他照片。”
“嗯。”
祝星枝接過手機,劃了幾張,笑意慵懶:“還行。”
“我把他聯係方式給你?”
“好啊。”
“好像煙花秀要開始了,我們走去個好點的位置看。”
兩人起身,沿著江邊往前走,廣場上人很多,祝星枝視線晃過,突然瞥到前麵五米外的一個男人。
他身形高瘦,穿著黑色風衣,側臉俊朗清雋,眉眼很淡,順著人流向前。
和記憶中的那張男人的臉,似乎完全重合。
冷風吹過,卷起她長發,撩到臉龐,祝星枝微愣在原地,直直盯著他的背影。
她想追上去,突然卻感覺身子被人輕輕撞了一下。
祝星枝低下頭,看到一個約莫一歲多的拿著熒光棒的小孩,扶著她的腿。
孩子的母親追了上來,牽過孩子,朝祝星枝報以歉意的笑,對孩子道:“你彆再亂跑了啊……”
祝星枝回頭,目光四處轉著,想去捕捉男人的身影。
但對方徹底消失在人海中,再也找不到了。
仿佛剛剛的一切,都隻是她的錯覺。
-
過完正月十五,大四下開學了。
祝星枝本來最想讀F大的王牌漢語言專業,但是偏偏巧分數低了一分,最後選到了工商管理專業。
一個讓她生不如死的專業。
她偏科嚴重,語文和英語讀得還不錯,但是數理化就差了很多,高中還是找了好多一對一的老師才把成績提了上來,本來以為大學可以脫離苦海,可是最後還是不得不和概率論與數理統計、線性代數等等相愛相殺四年。
而最後一關,就是畢業論文。
她寫這個就跟擠牙膏一樣,生拉硬拽,可以因為一個點糾結好幾天,最後實在不行了,打算去找論文老師。
偏偏巧,他們原本的老師因公出差一周,所以這周聽說是由一個新來商院任職的教授作為代課老師,祝星枝拿到對方的手機後,禮貌地編輯了一條短信,【老師您好,我是祝星枝……】
她詢問他什麼時候會在辦公室,以及在哪間辦公室。
對方隻回了簡單的幾個字:【周二下午,綜合樓9樓B01.】
祝星枝:【好的,那三點我過去找您。】
龍曉亦和她是一個導師的,聽說她祝星枝過去,她也剛好一切過去問些問題。
午後,綜合樓。
兩人乘坐電梯到達樓層,找到後,發現副教授是和他們年級的輔導員共用一間大辦公室。
然而辦公室裡,隻有輔導員一人。
他們和輔導員趙海打完招呼,表明了來意,趙海道:“你們坐著先等等,陳老師估計馬上就到了。”
“好咧。”
“星枝,你上個學期實習怎麼樣?”
“挺好的……”
三人聊了幾句,輔導員有事先離開一趟,龍曉亦和祝星枝坐在正對門的皮質沙發上等待著,百無聊賴,過了會讓龍曉亦站起身,“我去個衛生間。”
“嗯。”
龍曉亦走後,祝星枝站起身,打量著靠近窗台上擺放的好幾盆多肉植株,他們輔導員是多肉狂熱愛好者,就愛收集這個。
她俯下身,湊近打量著,抬手輕輕撥弄。
身後響起開門的聲音。
“曉亦,你過來看這個多肉,好像個兔耳……”
她轉過身,話音未落,看到門口出現的男人。
還剩一半的話猛然卡在了喉嚨口。
男人清雋挺拔,一身淺灰色的毛衣配著黑褲,兩條腿筆直而修長,衣領上的那張臉,是性感斯文的冷白皮,鼻梁高挺,眼眸很深,唇色很淡,雙手插在披著的黑色排扣風衣口袋中。
他抬眸,目光恰恰好落在她的臉上。
祝星枝腦中哐當一聲。
耳邊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張存在四年前的記憶深處、卻又時不時會縈繞在夢境之間的麵容。
竟然有一天會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一時間,熟悉而陌生的感覺衝上頭頂,伴隨著所有旖/旎曖/昧的記憶碎片,如同驚濤巨浪,讓她無法思考,身子僵在原地。
輔導員趙海跟在男人身後,也走進了辦公室,趙海笑著和男人說了句什麼,兩人朝祝星枝愈走愈近。
直至到了麵前,趙海注意到她,順口介紹道:
“對了,星枝,這個就是你要找的陳容予老師。”
陳容予。
時隔這麼久,她才知道他的名字。
祝星枝心跳如鼓,抬眸就撞進男人的黑眸中。
說不出話來。
對方看向她,幽深的眼底浮現若有若無的笑意,幾秒後緩緩勾起唇來:
“——祝星枝同學。”
“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