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茁聽著小丫頭嘰嘰喳喳地說著, 神態那麼活潑,語氣那麼興奮, 莫名不想打斷她。一直聽她說完, 才道:“那就試試吧。”
試一試,又不會損失什麼, 最多耽誤幾天時間。但是看著她瞎折騰, 他也不覺得那是耽誤了。她總有些奇奇怪怪的點子,他也想瞧瞧她這次翻出什麼花樣來。
兩人暗中拜訪了那位被丈夫暴打的婦人。
婦人姓於, 見到他們來, 一時間嚇到了。等聽完他們的來意, 便又是尷尬,又是難堪, 低著頭默默垂淚。
“你們能叫他不打我嗎?”於氏哽咽道, “他從前不打我的,最多是推一下, 搡一下。後來越來越過分,扇耳光,拳打腳踢。想必你們也看見了……你們能讓他不打我嗎?”
殷茁答道:“可以。我們把他的手打斷, 他就再也不能打你了。”
於氏嚇了一跳, 臉上居然湧起幾分怒氣來:“那怎麼行?他斷了手, 還怎麼養活一家子?”
“那沒有彆的辦法了。”宋瑩瑩說道, “你不能讓一條狼有著羊的習性。”
於氏尷尬又難堪,還有些惱羞成怒:“那你們能做什麼?”
殷茁聽到這裡,眼神微冷。這婦人不知感恩, 毫無教養,按照他的脾氣,拂袖就走已經是最輕的了。但宋瑩瑩按住了他,看向於氏說道:“你想要他不打你,隻能是他沒辦法打你,或者打不過你,再或者不敢打你。”
“但凡他對你有一點敬重,就不會這些年來常常打你。所以,你想要他知錯就改,很抱歉,我們辦不到。”
“如果你想要他沒辦法打你,我們可以幫你打斷他的手,或者幫你離開他。”
“如果你想要他打不過你,我們可以教你拳腳功夫,但是需要很久很久,在此之前你還要挨許多年的打。”
“若是你想要他不敢打你,那就告訴我們,他怕什麼?”
於氏垂下眼睛,半晌後,她站起身福了福:“多謝兩位女俠搭救。小婦人需要想一想再做決定。”又抬起眼睛,有點懇求地道:“兩位女俠可以三日後再來嗎?”
“可以。”宋瑩瑩點點頭。
然後跟殷茁一起離開了。
他們隻是離開了於氏的視線,卻並沒有離開她的家。兩人躲在暗處,觀察於氏和她的男人。
當天晚上,男人回到家,因著飯菜不合口味,立刻抓住於氏的頭發,又要打她。
於氏大叫道:“你不能打我!你不能再打我了!我認識兩個女俠,她們說你再打我,就把你的手打斷!”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大怒,抬起一腳踹在於氏的肚子上:“打斷我的手?老子的手被打斷之前,先打死你這個賤婦!”
他對於氏拳打腳踢,很快婦人就痛得叫都叫不出來。
男人是個偽君子,他從來不打臉,隻打在於氏被衣裳覆蓋的地方。這樣於氏出去和人說,也沒有人信她,都以為男人是個和善仁厚的人。
屋頂上,殷茁偏頭去看身邊趴著的小丫頭。
他以為她會不忍心,讓他下去救人,直接帶婦人走。沒想到,她雖然一臉憤怒,但卻死死咬著唇,一言不發。
他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不下去救她?”
“她要我們三天後再來。”宋瑩瑩不忍再看,將瓦片放回去,一臉難過地道,“說好三天後,就三天後。”
從前,於氏背後沒有倚靠,隻有被男人暴打這一條路。現在她和殷茁給了她選擇,她需要想清楚,究竟以後要過什麼樣的生活?是不是還要跟這個男人過下去?
她需要時間,看清男人的真麵目,看清自己的心,然後做出決定。
殷茁聽懂了她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又問道:“如果三天後,她不要我們的幫助,仍然想留在這個家裡呢?”
他知道宋瑩瑩的想法。雖然她說了很多,但她其實真正想的,是讓於氏離開男人。他很好奇,如果於氏最後選擇繼續留在這個家裡,期待男人回心轉意,宋瑩瑩會怎麼做?
宋瑩瑩抿了抿唇,說道:“尊重她的選擇。”
殷茁挑了挑眉:“她再待下去,隻有死路一條。”不是被打死,就是鬱鬱而亡。
宋瑩瑩一時間沒有說話。她低著頭,摳著自己的衣袖,好一會兒才道:“她很可憐。但天底下還有許多可憐的、無助的、需要幫助的人。”
她的能力有限,會優先幫助需要她幫助的人,以及主動尋求她幫助的人。
她隻是一個沒結過婚,甚至沒談過戀愛的小女生。她懂得不多,但她知道,不要對彆人的人生指手劃腳,以及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殷茁再一次對她改觀。
他從前隻當她是一個可培養的好苗子,但是現在,他沒有什麼可教她的,除了教她化妝、儀態、迷香之外,就再也沒有教過她彆的了。他想要教她的東西,她不認可,甚至把她的那一套拿出來,幾乎使得他動搖。
這不是一個後輩。她雖然還稚嫩,但卻已經有了同輩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