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火焰燃燒得越來越猛烈,謝喬這才看清了不止是右手,蕭子期的血肉之軀下已經快被黑色的屍倀所完全占據。
他的眉眼閃過一絲不忍,問向尼尼:“還有彆的辦法嗎?”
精靈搖了搖頭。
蕭子期聲音冷靜:“謝喬你救不了我,不要白費功夫了,下麵我每個字你都要聽好。”
“屍倀除了占據軀殼還能寄生在人類上,保持共生關係直至完全吞噬,比起前者更為隱蔽很難發現,它是在顧忌你身邊的人,它們很狡猾,道具裡的屍倀隻是誘餌。”
“可它們有個弱點,它們一旦寄生無法逃脫,不能嗅到半點灰霧的味道,否則便不能控製自己。”
蕭子期的軀體漸漸隱沒在火中,他的語氣一直堅定,最後一句話才帶了點央求的意味:“托你給我母親帶斤柿餅吧,她喜歡吃。”
他話音落下的下一秒,火焰化為灰霧,被書頁吸收後隻剩一片虛空,像是從沒出現蕭子期這個人一樣。
謝喬朝空中輕輕鞠了一躬。
蕭子期的話不多,可話裡蘊含的分量太重,他不知道蕭子期是如何保持自己意識的,可想來也並不容易。
收藏圖鑒吸收了所有灰霧,安靜地躺回了謝喬手裡,書封突然出現了一行數字。
1062/5000。
“這是什麼?”
謝喬低聲問了句。
收藏圖鑒在封皮的空白紙寫字。
——我也忘了,但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吸收的屍倀越多,解鎖得越快。
謝喬合上了收藏圖鑒。
一旁的藍蒙怔怔地望著空中,他甚至都不知道剛才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年齡比他還要小幾歲吧。
他撕下戲服上的一塊暗金色的勳章,放在了地上。
警方來得很快,包括之前守在他門邊的小警官吳嶽,分開對他們進行詢問。
藍蒙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索性用他精湛的表演技巧扮演了一名被屍倀嚇到瑟瑟發抖的普通演員,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連經驗最豐富的老刑警都不忍心逼問他了。
而吳嶽拿著筆,一臉嚴肅地問謝喬:“屍倀為什麼會憑空消失?”
謝喬沉思:“出現了一團綠色的火焰。”
“那為什麼會出現?”吳嶽的聲音陡然嚴厲。
謝喬從善如流:“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吳嶽:…………
直覺告訴他謝喬有問題,可片場的監控攝像隻拍到蕭子期,他想質問也無從問起,隻是瞪了謝喬一眼。
謝喬坦然地接受了。
他不願意透露太多信息有自己的顧慮,誰知道人皮下是不是人,但有一點,他必須要說——
謝喬斂了神色,把蕭子期的話鄭重地複述了一遍。
坐在對麵的警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位皺著眉問:“從監控視頻裡可以看到,蕭子期的軀殼都被屍倀覆蓋,一個被屍倀寄生的人,說出的話能信嗎?”
“如果用灰霧檢測,那勢必會把灰霧采樣帶到防線內,如果灰霧蔓延,損失將遠超想象。”
“不能信。”
……
謝喬走出警局的時候歎了口氣,誠然警官們的考慮不無道理,可他始終覺得,能說出那樣話的蕭子期壞不到哪兒去。
藍蒙沒有謝喬的顧忌,他離開前衝謝喬揮揮手:“有空來我家做客,我哥做飯和你一樣也很好吃。”
“你哥?”
謝喬下意識問了句。
“對,我堂哥之前在國外,現在是灰霧社會學的博士,在柳陰大學當教授。”藍蒙介紹道。
“灰霧社會學?”
謝喬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概念。
“是近年社會學新分支,主要研究內容是灰霧的產生對社會方方麵麵的影響,前年的時候特彆火,現在熱度慢慢降了下來。”
謝喬明白了,他還挺感興趣的:“能問問你哥名字嗎?”
“藍齊。”
謝喬默默記下了。
和藍蒙分開後,他抱著收藏圖鑒走上了停在路邊的車。
方和坐在副駕駛,方和運氣一如既往地很好,片場出現屍倀時正好去上廁所去了,躲過了人|流湧向門口出現的踩踏事故毫發無傷。
虞寒生坐在車後排,掀起眼簾,望了謝喬一眼。
謝喬本來想少走幾步路坐在前排,可頓了頓,又坐在了車的後排,察覺到氣氛有點灼熱,他生硬地打開話題:“今天沒嚇到你吧,要不要吃點糖?”
他從後排的座椅上拿出一袋奶糖,正準備遞給虞寒生時,巨蛇垂下眸,問了句:“怎麼吃?”
“還能怎麼吃?”謝喬疑惑地問道。
他的話剛一出口,腦海裡浮現出兩人接吻的畫麵,不禁嗆得咳嗽了一聲,臉隨之紅了。
他一邊側頭望向飛速駛過的窗外,一邊對著方和轉移話題問道:“方哥,你知道蕭子期的父母住哪兒嗎?”
“安城。”
方和開口。
*
次日,安城。
謝喬提著柿餅走進安城第三人民醫院。
安城是軍事重鎮,與南方防線不到五千裡,醫院裡大多是與屍倀作戰的傷兵。
他按著方和給的地址走到病房前,透過病房的玻璃,他看見一個女人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嘴唇蒼白。
“你是她兒子嗎?”
路過的護士望見謝喬手裡提著的柿餅,微笑著開口:“她已經說過很多次小兒子要來給她送柿餅了,跟我進去吧。”
“我是她兒子的朋友。”
謝喬搖搖頭。
他問了句:“夫人她還有一個兒子嗎?”
“你是說蕭子傾上校嗎?他在半前第一次反圍攻屍倀的戰鬥中為救戰友英勇犧牲了。”護士的麵色帶了欽佩。
難怪蕭子期會竭力擺脫屍倀的控製,有那樣的哥哥,怎麼會甘願和屍倀為伍。
他帶著柿餅進到病房:“您好,我是蕭子期同公司的朋友,他這周不能來看您,托我過來送點柿餅。”
“謝謝你了。”
女人聲音聽起來相當虛弱。
謝喬和她聊了聊公司的事,忽然,女人很輕地問了句:“你說,我們會有戰勝灰霧那一天嗎?”
謝喬從椅子上站起來,抿了抿唇:“會有的。”
“一定會有。”
他的嗓音逐漸變得堅定。
“謝謝你的柿餅。”
女人閉上了眼。
“那我先告辭了,您以後有事的話隨時打我電話。”
謝喬留下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轉身離開病房,沒有看見女人的枕頭下壓著今日的新聞。
——新人演員不幸片場殞命。
女人閉著的眼睫毛微微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