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頓時低頭看向地麵,他褲腿邊的那位不僅完全沒有不好意思,反而抬了抬頭顱,像是在表示——
我是堂堂正正拿的。
謝喬一時無法反駁。
他隻能把小紙蛇托回口袋裡,順便將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裝包裡毀屍滅跡,轉頭撫慰小蘇道:“回頭下山給你買瓶新的。”
小蘇受寵若驚:“哥,你人真好。”
又是重金雇傭自己,又是貼心買礦泉水的,要不是他麵前這人是個男的,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想法了。
小蘇謹慎地說了句:“我是直的。”
“我是彎的。”
謝喬想也沒想地答道。
小蘇:????!
小導遊此時內心淩亂。
謝喬不知道小蘇的想法,繼續向山頂而行,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已經能看見寺廟的飛簷,隱在漆黑的林間。
*
麗山底,溶洞。
溶洞內一片漆黑,吳嶽拿著手電慢慢在洞穴裡摸索,由於極為安靜,他甚至能聽見自己嗡嗡的耳鳴聲。
“前麵過不去了。”一名老刑警用探燈照了照狹窄的縫隙,但因為洞穴太深,光線很快沒入消失不見。
一名稍顯年輕些的警察說道:“那讓機器人過去看看吧。”
得到大家同意後,他從背包裡取出一個隻有膝蓋高的虞氏勘探機器人,可以穿過複雜地形並實時傳回數據。
“銅西都裝配上機器人了嗎?”吳嶽有點驚訝,現在特殊工種機器人成本太高,哪怕是邊城也裝配不齊。
“一個家長送來的。”老刑警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想到在洞穴又裝回去了,“頭發都白了大半。”
吳嶽沉默。
所有人肩上都扛著沉甸甸的壓力。
他一定會找到那些孩子的。
至於謝喬,等這個案子告破他會繼續尋找證據,不會讓任何一頭屍倀逍遙法外。
後背印著兔爪印的機器人緩緩進入縫隙,隱沒在深不可測的縫隙裡,而電腦似乎出了故障,顯示的畫麵一片漆黑。
吳嶽隻能聽見機器人傳回來的聲音,靜得讓人從心底湧上不安,似乎要被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怖所吞沒。
正在這個時候,筆記本突然傳來小女孩淒厲的哭聲,震得屏幕直接碎掉了!
*
謝喬和小蘇慢悠悠上了山。
寺廟修在山頂的最高處,謝喬抬頭看向佛寺,難以想象在人跡罕至的山林有這樣一座寺廟。
雖然寺廟占地隻有五百多平米,但屋頂鋪著層層琉璃瓦,飛簷棱瓦,映出斑駁的碎光,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廟裡有人嗎?”謝喬挑了挑眉問。
“都是山民自發供奉,因為所求每每靈驗,廟裡還修了金身。”
“這樣啊。”
謝喬若有所思地踏進了寺廟。
由於廟裡麵積所限,一進門就是正殿。
正前方供奉著一尊麵相飽滿、高堂闊目的佛像,廟裡燃起氤氳的香火,襯得寶相愈發端嚴。
六米高的恢弘佛像左右列放著數目眾多的菩薩尊者。
謝喬緩緩掃了一圈大殿後,視線落回了佛像前供著的香燭上,香燭才燃了一小截,上香者剛離開不久。
“上山還有彆的路嗎?”謝喬走近了燭台。
“隻有這一條。”小蘇篤定地說道。
小蘇說完,上了一炷香,誠心地跪拜。
等小蘇起身後,謝喬說了句:“很少看到年輕人信佛的。”
“也不是信。”小蘇不好意思地笑笑,“隻要能讓我賺錢,我什麼都拜。”
“哥,你不拜拜嗎?”小蘇勸道,“很靈的。”
他怕謝喬不信,繼續說:“上山前我不是和您說在溶洞裡發現了小孩的屍體嗎,小孩的媽媽看到屍體後就瘋了,每天逢人就問她的女兒在哪裡。”
“然後呢?”
“山民集資修了這座廟以後,女人的瘋病就好了,還和丈夫做起了貨車生意,廟裡的物資就是他們負責運來的。”小蘇感慨地說道,“這廟真挺靈的。”
“怎麼臟了。”小蘇說到一半,瞥見佛像金身的底座沾上了黑色的灰塵。
他從大殿邊找到了一塊乾淨的抹布,抬手擦拭灰塵,就在他的手隻差一點觸到佛像金身時——
一道巨大的黑色蛇影突然浮現在燭台上!
小蘇被嚇得扔掉了手中的抹布,踉蹌摔倒在地上。
“有問題是嗎?”
謝喬低聲問向口袋裡的紙蛇。
小紙蛇甩了甩尾巴,慵懶地回到了口袋中。
紙片蛇的性子和虞先生很像,對無關的人漠不關心,之所以會順手救小蘇一命,依謝喬所想,多半是看在那瓶礦泉水的份上。
而小蘇完全沒有意識到因為莫名消失的礦泉水逃過一劫,直接被嚇暈過去了。
謝喬打開收藏圖鑒。
他第一次發現圖鑒裡的生物是可以互相串門的,此時魅魔就在阿克斯的圖片裡。
他召喚出阿克斯化成自己手裡的匕首,魅魔挽著弓箭也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謝喬的視線望向慈眉善目的佛像真身,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他的視線下移到座台黑色的汙漬。
他將燃燒著地獄之火的匕首刺進輝煌的金身上,在他刺進的一瞬間——
原本慈眉善目的佛像臉沉得要滴水,整張臉扭曲在一起,變得尤為詭異!
佛身上的金箔在地獄之火的燃燒下消失殆儘,露出了佛身下的真容,一尊由屍倀偽裝的邪神。
邪神飛快地朝謝喬撲過來,它的速度太快,魅魔的骨箭似乎對它沒有任何作用。
就在它剛剛碰到謝喬時,小紙蛇從口袋裡跳出來,義無反顧地擋到了謝喬麵前。
邪神轟然倒地,迅速乾癟為一層黑色的皮。
小紙片也四分五裂。
謝喬慢慢將紙片收攏在一起。
可過了很久,小紙片也沒活過來。
謝喬怔怔地望著死掉的小紙蛇,眼圈不知道為什麼紅了紅,他迅速低下頭藏住自己的失態,可透明的眼淚還是啪嗒一聲掉在了紙身上。
書房裡,虞寒生感受到青年的眼淚滴落在他身上,抿了抿唇:“真愛哭。”
“誰愛哭?”
李澤疑惑地問道。
房間裡隻有虞寒生、夏簡和他三個人,他身邊的這條九頭蛇就不用提了,夏簡也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啊。
夏簡頓悟般開口:“喬喬可能愛哭一點吧。”
虞寒生冷冷地抬起眸:“你說誰?”
夏簡沒聽出語氣,正要回答被李澤一把按住了,李澤解圍道:“我,我特彆愛哭。”
夏簡:…………看不出小澤是這種人
察覺到夏簡異樣的眼神,李澤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心想夏簡還是不了解這條九頭蛇,就算自己說謝喬愛哭,也不許彆人說謝喬半句不好。
而廟中的謝喬睜大了眼,碎掉的小紙片慢慢拚成了一條皺巴巴的小蛇,搖搖晃晃地向謝喬爬過來。
謝喬止住了眼淚,趕緊伸出手,小心地將小紙蛇裝回了自己的口袋裡。
魅魔走到空蕩蕩的座台,她的語氣帶上了不常見的鄭重:“死去的隻是一個空殼。”
“怎麼說?”
謝喬也走到了座台邊,沒了座台上的金身,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座台下漆黑不見底的深淵。
“被長久累月當成神靈供奉,吸收信徒的信仰,生長速度遠遠超過普通屍倀,最壞的可能是這頭屍倀有整座山一般大。”魅魔的眉頭緊鎖著。
“信仰?”
“信仰也是一種龐大的力量,特彆是在靈力凋敝的時代。”魅魔回憶著說,“當年奧古斯丁幾乎擁有整片大陸的信仰之力,沒人不臣服在他王座下。”
“如果不是他後期殘殺親信,連——”
魅魔的話還沒說完,阿克斯化為了人形,打斷了她的話,不以為然:“殺人又怎麼了,死在陛下劍下是他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