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剛剛在外麵乾什麼?”奧斯汀夫人隨口一問。
“哦,我在看大家的客人...說實話,盧娜,我覺得這次我們有點兒浪費,既然包下了一個包廂,應該邀請幾個朋友一起來才對。”
此時要是有機會支配一整個包廂,不論這個包廂是彆人借的,還是自己租的或買票,大家都很喜歡帶朋友來,這樣既是人情往來,也熱鬨,還顯得自己前呼後擁,很氣派呢!像奧斯汀家這樣一家子來,然後也沒有邀請幾個朋友一起,反而非常奇怪。
聽奧斯汀先生這樣說,奧斯汀夫人也覺得包廂裡有點兒冷清了,下意識跟著點點頭——薇薇安倒是覺得這樣很好。和大多數人來劇院的主要目的是社交,娛樂是次要目標不同,薇薇安是真的為了聽歌劇、聽音樂會來的!
等到幕啟,薇薇安就聽的格外認真,一百多人的交響樂團,和上輩子他們那會兒已經不太相同的演唱方式,此時的最高水準...跨越兩百年,也是非常棒的——唯一的問題是,很多人第一幕都還在到處拜訪亂串,製造的聲音有些影響音樂聲了。
但也沒辦法,此時第一幕經常就是這樣的,大多數人也不以為然。
直到第一幕結束,幕間門休息時,薇薇安從絲絨包的欄杆旁回來,她還可惜地說:“今天男主角的發揮非常完美,看起來第一次公演,或許配合度沒那麼高,但演員們也會更有激情...可惜的是,總有不少人在說話,讓我沒法完全不受打擾地欣賞。”
“這確實是個問題,但老話說的好哇,‘世上無全事’。”奧斯汀先生笑著說道。
然後他又站起了身,打算去外麵走廊上抽支煙——一般上演話劇的皇家劇院裡規矩是很嚴格的,不允許飲酒和抽煙,零食糕點供應也很簡單,一般隻是一些水果和諸如薑餅之類的食物。
其他劇院就隨便了,人們經常一麵看著滑稽戲哈哈大笑,一麵痛飲一番,最後酩酊大醉,和旁邊坐的人一言不合就打一架。
愛樂劇團這樣的地方,倒是不至於那樣。這裡提供酒類飲料,但隻有香檳和度數比較低的啤酒而已,而且每人限量供應。抽煙也是,沒有明確禁止過,可首先劇院不允許賣煙的小男孩兒進場,其次有意引導抽煙者照顧其他人的感受。這樣,紳士們就算會在劇院抽自己的煙,也會收斂一些。
奧斯汀先生是抽煙的,但談不到迷戀煙草。隻不過是大家都抽煙,甚至男人們一起抽雪茄是一種‘集體活動’了,他多少也就會了。
奧斯汀先生倒是不大抽雪茄,抽細細的香煙比較多。他也沒打算抽多久,就站在包廂門口,抽了幾口,一支煙沒抽完,就滅了煙要回去了。而這個時候,之前傑克遜先生那位訪客,正如他承諾的,帶了一個人來。
奧斯汀先生出於好奇看了一眼,在煤氣燈的映照下,他倒是看的比較清楚。那是一位看起來倒挺年輕的紳士,按照奧斯汀先生的想象,能得到傑克遜先生那樣重視的人,應該更年長一些才對。
畢竟這世上,大多數更高的社會地位都是屬於那些年長者的。
除了年輕外,奧斯汀先生對這年輕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有派頭——這個年輕人一頭黑色短發,用大量的發油全都梳了起來,每一縷都打理的很仔細,顯得十分精乾。臉膛是小麥色的,眉毛飛揚,眼神堅定有力...總之,他的膚色和長相都讓奧斯汀先生想起曾看過的一幅畫,那畫是畫幾十年前的一位傳奇海盜船長的。
若是薇薇安在這兒,或許能比奧斯汀先生做出更恰當的形容:與其說他像現實生活中的海盜船船長,不如說他更像人們修飾過的,屬於文學作品中的海盜船船長。
真實的海盜船船長哪有這樣乾乾淨淨的?
不過,他確實派頭十足,讓人一看就覺得他會是個大人物,而且風格一定非常強硬,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莫雷先生,非常有幸......”傑克遜先生此時已經上前握住了年輕人的手,哪怕他實際要比對方年長近二十歲,算是個長輩了,此時態度也是很低的。
奧斯汀先生覺得挺有意思的,第一次見傑克遜先生這樣謙遜呢...看起來,這的確是個‘大人物’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奧斯汀先生哪裡知道,傑克遜先生對那位‘莫雷先生’之所以那樣尊敬,卻不是因為對方是個大人物(雖然在幾個領域內,他確實是大人物)。傑克遜先生到現在為止,一切表現都是為了結交對方,然後想辦法在投機市場得到對方的一些幫助。
‘莫雷先生’正是幾年前在投機市場一口氣賺到幾十萬鎊,一係列操作都留下‘傳奇’的人物。之後他迅速抽身,幾乎不再涉□□易所,也被認為是神來之筆,是他留下的傳說的一部分。
在奧斯汀先生看完了、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後,忽然不知從哪裡鑽出一個熟人,過來同他握了握手:“奧斯汀先生!奧斯汀先生!您可讓我好找啊!我剛剛在下麵聽說您今天也來了,卻沒聽清您到底在哪兒......”
“對了,關於可麗牙膏的訂單,我想增加一些...您幫我一把吧!”
一開始,莫雷聽到‘奧斯汀’這個姓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畢竟這並不是一個多罕見的姓氏。但隨著後麵的話傳來,他聽到了‘可麗牙膏’這個關鍵詞,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位和自己通過信,生產著肥皂和牙膏的工廠主。
幾乎沒有猶豫,莫雷先生就要上前打招呼,他扭頭對傑克遜先生說:“抱歉,我好像遇到一個朋友了,您請稍等一下好嗎?”
傑克遜先生見他頭又轉回去,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脫口而出:“莫非莫雷先生您的朋友是奧斯汀...?”
莫雷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齒:“正是,怎麼,傑克遜先生也認識奧斯汀先生嗎?噢,也對,我聽說您一直是廣有人脈的......”
一邊向奧斯汀先生走去,莫雷還說:“既然如此,傑克遜先生要一起來麼?”
傑克遜有點兒尷尬地停頓了一下,本想拒絕,但身體的本能還是快過了說話,他先跟著莫雷先生向前走了幾步。而這個時候再要停下往回走,又或者通過語言拒絕,好像都不太合適了。
而就是這半秒到一秒的猶豫,莫雷已經走到了奧斯汀先生身邊,仿佛一個老朋友重逢一樣先笑著伸出了雙手:“奧斯汀先生!哪怕我來到了美林堡,要見到您依舊非常不容易啊——您看看我,若不是今晚巧合,我們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見麵呢!”
奧斯汀先生根本不認識他,但可能是一瞬間門的‘靈感’,他想到了和自己有過聯係,但確實沒有見過麵的人裡麵,還真有一個也姓‘莫雷’的。該不會就是他吧?大約遲疑了一秒鐘,奧斯汀先生試探著說:“莫雷先生?洋基的莫雷先生?”
莫雷又笑了起來,他真是一個非常喜歡笑,但並不會因此讓人覺得活潑愛笑的家夥——他笑起來時,要麼讓人覺得嘲諷,要麼也是有彆的意思,總之不會是年輕人的輕快單純。
不過奇怪的是,他的笑或許不會是孩子般純真的笑,但也不令人討厭。那總讓人想到一些很有力量的東西,比如說馳騁在荒原的火車,暴風雨的海上,又或者是大都會裡的高大建築物......
“是的,正是在下!不過要讓我來說,您不該稱呼我為‘洋基的莫雷’,畢竟我自認為我還是個和禮蘭人!”莫雷大力地和奧斯汀先生握手。
鬆手之後又說:“實在是太巧了,是不是?我偏偏今天來到這家劇院,又偏偏有人要將我引見給傑克遜先生。而您的包廂又恰好在傑克遜先生的包廂旁——噢,這可能不是巧合,畢竟您和傑克遜先生互相認識,您和傑克遜先生是刻意將包廂租在一起的嗎?”
傑克遜先生尷尬地笑了笑,說不出話來,他不能解釋自己和奧斯汀的關係很差。而奧斯汀先生則是笑了笑:“的確是巧合,因為來之前我也沒想到我和傑克遜先生的包廂是挨著的,說實話,我覺得傑克遜先生可能還會為這事兒不高興,嗬嗬。”
莫雷先生眼睛裡敏銳的光彩一閃而過,他立刻從傑克遜先生和奧斯汀先生那古怪的氣氛中領悟到了什麼。笑著點了點頭,但並沒有對此說什麼,隻是把住奧斯汀先生的手臂,迅速說道:“關於訂單的事兒,您一定要聽我說說...我們進去說吧。”
奧斯汀先生卻猶豫了一下:“噢...莫雷先生,或許,我們明天見麵再談生意怎麼樣?如果我將一個可以一起聽歌劇的客人帶回包廂裡,我的妻子和女兒都會非常高興。但如果是一個幕啟之後,依舊要談生意的家夥——我恐怕今晚就不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