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書呆子”“怪女孩兒”“她看起來像是要做老處.女了”...種種難聽的話就等著呢!
大眾看起來希望女性讀書,能夠以知識充實自己——就像他們自己宣揚的那樣,這樣的女性才能做好一個母親,為這個家庭,甚至這個國家,培養出出色的孩子。但實際中,培養出來的女性隻要懂一點兒讀寫也就到他們的警戒線了。
學會讀寫後的女性,他們就要儘力‘保護’她們!她們讀的書必須是單純而淺薄的,呃,他們不會直說‘淺薄’,但事實也差不多了。那些書最好就是主旨為引人向上、以德報怨、具有教化意義的故事書,再不然就是一些簡單介紹地理曆史、風俗傳統的小書。
這些書是如此地單純,沒有一點兒不好的思想,這樣女性就能儘量保證單純無知,仿佛是生活在肥皂泡裡的‘公主’——她們幾乎不能獨立生活,沒有應對外界挑戰的能力,隻能選擇依附,而且她們意識不到這種選擇是教育的結果。
對於澤西雅一瞬間的‘有感而發’,薇薇安也很難說什麼...澤西雅感覺到的東西並不是單純的一個問題,它是來自整體的、來自係統的壓迫。
“最重要的,還是堅持做自己...我是說,哪怕今後的生活是戴著鐐銬,但要帶著鐐銬做什麼,我們自己還是能做一些選擇的。我不想做一個隻會出入舞會,一天天想著衣服、珠寶,想著要在裝束上打敗至少50個女人的社交場‘女戰士’......”
“撲哧!”聽到薇薇安的形容,澤西雅原本還很鬱悶的,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拍了拍薇薇安的手臂:“噯!薇薇,如果是你的話,你要相信,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打敗50個女人。不是因為你多擅長穿衣服,而是你有‘臉’啊!我一直認為‘時髦’最重要的影響因素其實是臉。”
薇薇安‘咦’了一聲,稱讚道:“親愛的,你說了一句非常富有哲理的話呢!”
時尚的完成度靠臉什麼的...真是非常超前的認知了。
“那當然,我一向很有‘哲理’!我的哲學課一直是優等!”澤西雅也覺得剛剛似乎太沮喪了一些,轉而笑著說道。
她們正說話的時候,伊麗莎白·哈拉登和她的‘小夥伴’結伴走進了這個大家正在做手工的房間。經過薇薇安和澤西雅身旁的時候,她們露出了一個很有默契的笑容——大家都知道薇薇安的針線活兒粗糙。
不過薇薇安自己都不介意這個了,彆人嘲諷的再多,她也隻當是風吹耳邊,態度輕鬆。而這樣的話,那嘲諷就沒什麼意思了。所以伊麗莎白·哈拉登她們已經不會諷刺薇薇安針線做的不好了,隻是每次見到的時候,會有這種‘你知我知’的譏笑。
相比起笑話薇薇安,這更像是她們被這個娛樂到了。
伊麗莎白·哈拉登她們走到了相隔兩三個小桌的空位置上,也找出了針線布料開始做活兒。一邊做著,一邊就說閒話,其中有一個女孩兒忽然做作地笑了起來,對其他人指了指坐在不遠處的‘拉爾夫’。
拉爾夫是學校老師的女兒,和薇薇安她們是同屆生。想當初,她們剛入學時,薇薇安還為她出頭過。當時伊麗莎白她們以她的牙齒糟蹋她——其實牙齒不是問題,隻不過是她們挑她刺的一個說法而已。
那之後,薇薇安也沒有和她成為朋友,做朋友這種事是需要合得來的。雖然薇薇安很同情她,但她們根本不投緣啊!
伊麗莎白她們對拉爾夫的輕蔑、鄙視也沒有因為薇薇安那次出頭就消失,最多就是沒那麼針對了,不會閒著沒事了拿這個做消遣。不過就算是這樣,拉爾夫在學校的日子也輕鬆了不少。
但是,輕鬆了一些不代表就一點兒事兒沒有了。伊麗莎白·哈拉登她們一旦看到她有什麼‘不入流’的地方,還是會嘲弄一番。
“拉爾夫,彆那樣勤快地勾領邊兒了!顯得你是要靠這個活兒掙錢養活自己的女工一樣,太難看了!”伊麗莎白·哈拉登的夥伴之一,如此刻薄地說道。
這倒不是她在沒事找事,而是根據最近的傳聞,拉爾夫確實做了一些針線活兒賣錢補貼家用。畢竟要供她在北美林堡學院上學是很不容易的,即使學校應該減免了一部分費用,那對一個老師也是供的很吃力的......
拉爾夫的臉一下就漲得通紅了...說實話,這種時候要真是沒事找事可能還好些!現在說中了拉爾夫的心事,她簡直抬不起頭來了。
而那些壞女孩兒們,似乎由此得到了某種樂趣,像貓玩.弄老鼠一樣,眼睛裡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指甲撥弄著獵物。就連原本不在意這事兒的伊麗莎白·哈拉登也饒有趣味地看了過來——見她這樣,她的‘小夥伴’們就更來勁了!
埃米莉就忽然說道:“我好像在拉爾夫身上聞到了‘蝸牛冷霜’的味道,哈!難道她這樣用心地做活兒,就是為了給自己賺一罐麵霜嗎?這讓我想到了我媽媽的貼身女仆,她也是拿出了往日積攢的硬幣,這才買下了奧斯汀家的蝸牛冷霜!”
“說實話,‘蝸牛冷霜’是個不算壞的麵霜,然而就是因為這個,我和我媽再也不可能用它了——它的味道是那樣明顯,而我們的女仆用上了它,聽說還有更多的下等女人為它攢錢...嗬嗬,我們可不想被誤會成下等人。”
話說到這裡,埃米莉還提高了一些聲音。薇薇安就算不關心她們又說了什麼沒營養的話,也該注意到了。而且很明顯,這就是說給薇薇安聽的!相比之下,嘲諷拉爾夫其實也隻能算是順帶了。
薇薇安眼睛眯了起來,放下了手上的針線,但沒有直接開口說話——看到這一幕,不少人就露出了看好戲的目光。特彆是澤西雅,在‘吃瓜特等席位’上,她快樂地扔下了手工活兒,往椅背上一靠,就要見證這場‘北美林堡學院大戰’。
薇薇安平常很少理會伊麗莎白那些人的挑釁,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薇薇安本性不是特彆要強,有的時候就隨彆人去了。但時間久了大家就看出來了,才不是薇薇安性格平和、不要強,她隻是看不上小女孩兒的口頭便宜而已。
說的更明白一些,她覺得那些挑釁她的女孩兒很幼稚,她要是真的和她們針鋒相對,不就顯得她和她們是一個檔次的了嗎?
但薇薇安也不是個麵粉團,任人揉搓,實在惹到了她,又或者單純就是碰到了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是可以見到她乾脆利落地反擊回去的!每當這個時候,大家就有了看好戲的樂趣...薇薇安很少口頭上爭強好勝,這不是她口才不好,相反,她口才好得很呢!
她是可以一下語言痛擊他人的,論氣人她是真有一手!
薇薇安沒有說話,隻是氣氛已經不一樣了。這個時候,伊麗莎白·哈拉登當然是不肯露怯的,她原本沒有加入嘲諷拉爾夫和暗諷薇薇安的談天中的,可這個時候反而要為自己的‘小夥伴’們出頭,就開口說話了。
“我不奇怪那些下等人會那麼喜歡‘蝸牛冷霜’,他們沒見過好東西的,而且‘蝸牛冷霜’真的香味濃烈、氣味撲鼻。大概在她們想來,香氣就代表高級,代表了昂貴,所以就是越香越好了。”
她看向薇薇安,更加挺直了脊背,笑著說:“奧斯汀,‘蝸牛冷霜’是你家的工廠生產的...你說實話,你們請了哪位調香師調配了‘蝸牛冷霜’的味道?”
“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他是高明好,還是不入流好。他顯然明白一些人想要什麼,於是給出了這樣的味道。但這樣的味道就是太濃烈了,實在是品味不高啊!真正的淑女,真的很難用它啊!”
薇薇安笑了笑,慢吞吞地說道:“哦,你是這樣認為的嗎?那我倒是要謝謝你的稱讚了,畢竟為‘蝸牛冷霜’調配出這個味道的人就是我——從我們認識以來,這可是你第一次肯定我,即使這份肯定也不完全。”
“不過,雖然你肯定了我,但我還是要說...你是真的覺得用了蝸牛冷霜,你們就會被認為是下等人?那倒是有意思極了,原來你們是不是下等人,竟然可以由一罐麵霜決定。”
“你引以為豪的高貴出身,培養好的淑女風範,原來也就是一罐麵霜的分量。”
“說實話,你認真的嗎?從我的認知來說,東西從來沒有高低貴賤,人才有。高貴的人,就算穿二手的衣服,不做任何修飾,那也是高貴,那樸素的外物反而是他性情的象征,可親可敬。而不入流的混蛋,難道就因為他們能用上一些好東西,就能搖身一變成為叫人敬佩的人物了?”
其實還真是這樣,但話不能這樣說,薇薇安的話也無法反駁——這就是薇薇安在言語戰時常用的一個招數,站在道德製高點上隨意開.炮!
理想主義遇到現實主義,在現實中會被按在地上捶,根本不能翻身的。但如果隻是口頭論戰,10個現實主義也打不過一個理想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