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能否得到“愛”的支持作為人生的底氣,其中的差彆是真的超級大。
簡·方達當年怨恨母親,最主要還是認為母親不愛她和弟弟,在他們最需要母愛的時候就狠心地拋下了他們。
如今,在得知母親一邊在努力和病魔抗爭的同時,還不斷儘力地堅持著用難得的清醒時間去記錄下她深沉的愛意,那些由童年至今的怨懟和憤恨就統統化作了心疼和愧疚……
同時,也還得帶著得到一份深沉愛意的自豪與驕傲。
“好點了嗎?”蘇韻捧著熱可可,仰頭看向她。
“謝謝,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簡·方達低頭看向身邊這個僅僅比自己女兒大幾歲的孩子,半是感激半是愧疚:本來應該是由自己這個大人來照顧蘇韻這個孩子才對。
誰料,這孩子看著嬌幼,心理卻是極其的強大。
“因為許多人都在愛著我呀。”蘇韻扳著手指,給簡·方達數起了她在香江時的親朋戚友,從無條件寵溺她的蘇阿婆到相處融洽的王家人,從對她甚是喜愛的許家人到呂少龍一家,還有屋邨的各式平時碎嘴八卦但關鍵時刻十分可靠的街坊們……
“你真是一個幸運的孩子。”簡·方達聽得神往,由衷地感歎了一聲。
“不止是幸運啊,最重要的還是需要自行鑒彆哪些是值得交往的人,哪些又是不值得交往的人。”蘇韻如是說著。
那雙混雜了灰藍煙紫的美麗眼睛裡,透露著一種融彙了屬於孩子的天真稚氣以及大人的冷靜理智。
簡·方達靜靜地看著蘇韻:同樣都是不幸的童年,但因為有著身邊人的愛護和自身的站得住,便造就了這麼一個可能連現在的自己都羨慕的小天使。
是的,一個乖巧聰慧得讓人忍不住心生喜歡的小天使。
特彆是在她和另一個小演員湯姆互動的時候,一黑一金的小腦袋靠在一起看劇本,活像兩隻小貓在抱團——據說是那個叫湯姆的小演員有一種奇怪的障礙疾病,於是作為編劇加主要對手戲對手的蘇韻就總是會多關懷他一些。
“你要是在華夏,學的是中文的話也許就沒那麼艱難了。”看湯姆讀劇本讀得艱難,在旁幫忙的蘇韻歎了一口氣:障礙的問題多數就是在、理解、拚寫和寫作等方麵有著和正常人不一樣的體驗,根據湯姆自己說的時認單詞困難、搞混字母、看字總覺得大小不一順序顛倒難以,並且好不容易讀明白了卻又記不住的一堆毛病……也虧他能堅持上學到今天。
相比起英文的字母和單詞,中文字先天性就有著常用字看起來基本都比較好認和不怎麼需要嚴格按照順序也能集合前後上下文理解意思的優勢。雖然中文的形近音近和詞序調換也已經被老祖宗玩出了花來,但常用字詞的讀寫卻還是隻要能入門,那麼後續就很容易豁然開朗融會貫通。
要是換作科技發展程度高上不少的後世,給湯姆搞幾枝支持點讀功能的智能筆完全不是問題——這點哪裡讀哪裡的模式,就很適合作為支持湯姆這一類障礙症患者的讀寫輔助。
可惜現在才七十年代初,即使蘇韻大致上知道對應的思路以及有著係統提供的理論依據,但想要造出來的話,還是缺少核心的原材料和芯片。
“等以後有機會,我送你一個能幫助到你讀寫的禮物。”看著現在還很傻白甜的阿湯,以及想到以後他因為信教的問題被各種明裡暗裡diss的以後,蘇韻就有些無奈的於心不忍。
信佛信耶穌之類的不好麼,就因為那個亂七八糟的小教派說是治好了他的障礙,因此就死心塌地什麼的……屬性後綴的“甜”可以去掉了。
又傻又白(chi)。
不過蘇韻心裡的小聲bb並沒有表現出來,所以湯姆對蘇韻的話很是感動。
但感動歸感動,自認為還是擁有著自知之明的他,也並沒有真的把蘇韻的話放在心上。
蘇韻看得出,卻也沒說什麼:在實際成績出來之前,說再多的話也隻是徒勞。
倒不如靜靜等待著,最後拿出成果亮瞎所有人的眼球。
像簡·方達母親那種至今依然近乎無解的精神疾病難以挽救是沒辦法,但是障礙這種能通過針對性鍛煉和改變學習策略改善的,隻是因為時代原因而處理不好導致後果也跟著不好的,就真的是讓人歎息遺憾。
要是碰不到她不管也沒啥,要是碰到了,能出手幫忙卻不出手的,這就絕不是蘇韻的作風。
就像她當初拚儘全力救師父呂少龍一樣,可以避免的意外和問題,為什麼不出手幫一下?
也許她是真的被這個年代尚還帶著幾分肆意俠氣的香江和香江人所感染到了,遇到事情時越來越沒有後世那種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所以也淡忘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明哲保身念頭,反倒是把第一時間第一個想法就是能不能出手幫忙的古道熱腸思想,給深深地刻進了骨子裡。
繁忙的拍攝工作在緊張進行的同時,庫布裡克也通過華納和他自己從前的關係,聯係到了一些媒體,準備就之前簡·方達遺棄養女傳聞一事開始了“澄清”的第一步反擊。
他們劇組的屬性,天然就帶著在這個年代看來挺好欺負的弱勢標簽:女人、小孩、老人、華人、底層工作者、“背棄”家鄉者……
所以那些心中埋藏著黑暗的人,才會如同聞到了血腥的鯊魚一般,追逐著八卦傳聞所造就的血雨腥風而來。
甚至很多時候,這些造就了血雨腥風的傳聞,也是來自於這些人之手。
所以庫布裡克才會離開這裡:最主要的原因,還不就是知世故卻不世故的他,受不了這些表麵一套背地一套的人。
不是惹不起,隻是不想和腦殘較勁,浪費時間和生命——有這功夫,都夠他籌備和拍攝新戲的了……
但是像這次難得回來拍攝新電影,卻老是被人暗中使手段搞事的,老虎不發威那這些垃圾就還真的當他是他在英國養的那七隻貓了嗎?!
“你居然養了七隻貓?!”聽到庫布裡克說明天準備開一個小型記者招待會的消息,關注點跑到天外的蘇韻很是驚訝:家裡那麼多的喵星人,居然還不能阻止他創業未半而中途變鏟屎官,果然庫神對電影是真愛無疑了。
“我說了那麼多,你就記住了我最後說的那一點小事?”庫布裡克臉上已經頗有向暴君發展的趨勢。
“這有什麼問題嗎?一般來說,你和誰說這些都是這樣。”蘇韻一臉的理所當然。
於是不信蘇韻這個邪的庫布裡克還真的轉頭又找了明天要和他一起出席的另外三個人,照著和蘇韻說的話再次和簡·方達、莊隆和霍夫曼三人重新說了一遍。
“你居然養了七隻貓?!”三人異口同聲,“你在這裡拍戲的話,那麼誰照顧它們?”
庫布裡克用他那遍布濃厚黑眼圈的眼睛翻了一個白眼:“放心吧,我過來新澤西前就給家裡留了十五頁的照顧指南。”
好家夥,一隻貓搭配兩頁照顧指南都還能找零一頁!
聽到這裡,蘇韻幾乎都能腦補出庫布裡克那留在英國的妻子和女兒們,收到這厚厚一疊照顧指南時那“感覺自己要裂開”的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