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楊點頭，然後禮貌和在場的人道彆之後，就獨自離開了鄭家。
他是打算直接去找張榷嶸商量合作錄歌的事的，隻是不料第二日去了麗映那邊時，卻是撲了個空。
“有電影公司的人來找他？”陳柏楊聽到這個消息，很是為好友開心：之前張榷嶸在麗映總是被壓榨著拍電視劇拍廣告，忙得兩人最近都沒有多少時間聯係不說，薪水還低得很，不太能擔負得起習慣享受舒適住房的張榷嶸的花用……
拍電影的片酬可比在電視台高多了，而且他這個好友確實也更喜歡拍電影。
此時，尚在為好友終於轉運而開心的陳柏楊未曾料到，這一個電影邀約，其實並非如想象中那樣美好。
“《新潮紅樓夢》？”同樣缺乏經驗的張榷嶸在看到擬定片名時，雖然有些不敢置信這樣大的餡餅能砸中自己，但是紅樓夢的題材……他真的十分之鐘意。
“是的，這部戲取材自古典文學名著《紅樓夢》，不過我們這次並非是簡單的翻拍，而是更注重於再創作和後現代解構，務求將賈寶玉和林黛玉這兩個人的愛情悲劇，用一種常人無法想象得到的藝術手段加以展示，是一部藝術性很高的文藝喜劇。”對方如是解釋著，“男主角是選定了你，而女主角我們打算啟用黃涵繡，製片就是大名鼎鼎的吳世遠。”
電影圈的吳世遠他不算太熟，但以武俠片俠女成名的當紅小花黃涵繡卻是拍多了電視劇而十分耳熟能詳的了，想起黃涵繡的古裝造型優美清麗而表演又細膩動人，張榷嶸便是越發的動心。
不過動心歸動心，第一部電影就能擔正男主角，他真的能有這麼好運嗎？
和對方說了要考慮一下後，張榷嶸腳步有些虛浮從小會議室走了出來。
此時電視台的片場正是拍攝進行時，人來人往人聲鼎沸，但因為張榷嶸有了心事在苦惱思考，因此就沒了平時見到人都會笑容滿麵打招呼的心思。
不過，有時候即使自己不想，卻也總是有人懷著彆樣的心思而湊上來。
“馮生！”
“你記錯了，我姓張，叫做萊斯利啊。”未出名的藝人被工作人員認錯是常有的事，張榷嶸也沒有介意這個，隻是從思緒中回過神然後看向了叫他的人，微笑著說清楚了自己的真正名姓。
“你就彆謙虛了，電視台裡麵誰不知道你‘馮仁欖’（逢人攬）的名號呢，怎麼，今天又在等人攬啊？”工作人員皮笑肉不笑說。
所謂的“逢人攬”，原來是暗指他見到人都自來熟上去攬摟一番的行為……
張榷嶸臉色一變，正要開口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哎，萊斯利！”
“好久沒見了，我們來攬一下啦。”陳柏楊從後方走上來，不由分說摟了他一下，然後又看向了那個說話的工作人員，“萊斯利十幾歲就去外國讀書了，作風好西派的，他本人就是鐘意肢體接觸的性格，有時還‘嘴’（親）我們這些朋友呢！”
看著工作人員灰溜溜離開，陳柏楊看向張榷嶸，言語之間頗為不滿：“怎麼還有這種勢利眼的人，你也是的，怎麼不回嘴呢？”
“這種人多的是，每個都跟他們計較的話，哪裡有這麼多時間？”張榷嶸淡淡笑了笑。
“你脾氣好而已，換了我可受不了！”陳柏楊還是氣呼呼瞪了這人的背影一眼。
張榷嶸低頭不語：其實也不全是他脾氣好——而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他不像這個專業讀音樂還會作曲的老友一樣，能靠音樂才華出人頭；他自從簽約了麗映之後，唱片賣不出去，拍戲又沒有什麼好片約，也不知道這種沉寂的日子，他還能捱多久……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
這些底層的工作人員，最是懂得跟紅頂白捧高踩低；但在麵對他們的嘲諷時，身為藝人的卻還得笑著麵對他們，不然暗裡被他們給爆點什麼“黑料”，可得惹一身腥。
還好丹尼靠才華吃飯，不用像他這樣要苦心經營人際關係——彆人傳他“逢人攬”，他自己其實也是有點羞愧的。
除了性格使然，他對每個人都麵帶笑容，姿態親熱展示親和力，也確實是為了與人交好，換取圈子裡的人情資源。
無論在哪裡，從來就都是人情的社會，而講究論資排輩、講究人情練達的娛樂圈則更甚。
“對了，我遲些出新唱片，打算把我們當年合唱的那首《What's Your Name》也收進去，除了阿卡貝拉版，我還打算錄配樂獨唱版和合唱版，你最近得唔得閒啊？”就在張榷嶸低頭沉思時，陳柏楊忽然問道。
得閒，其實他這段時間簡直空閒得不得了……
但是得閒有空，卻也是一個藝人的工作生涯裡麵最可怕的事情。
麵對好友誠摯的目光，張榷嶸的心裡突然滋生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他這段時間以忙為借口不聯絡朋友們，其實就是害怕在看到朋友們的順利發展後，會讓自己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
但世事總是不能如願，想要的得不到，不想來的卻偏偏遇見。
彆人看不起他，他都不過是安然接受一笑而過；唯獨好友故作不著痕跡實際演技拙劣的主動幫助，卻是讓他的自尊心感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我最近，剛剛接了一部電影……”他暗暗強迫自己作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是由古典名著《紅樓夢》改編的大製作電影，我做男主角賈寶玉，片酬也很不錯，遲些就要進組。”
“是嗎？那真是恭喜你了！”陳柏楊一聽到這個，高興極了，緊緊握住了他的手，“這樣的話錄歌的事就暫時押後了，我回去錄音，到時記得留一張票給我，我一定會去看你主演的電影的！”
看著陳柏楊輕鬆的身影走遠，張榷嶸長長吐了一口氣，邁著沉重的步伐，轉而往之前出來的小會議室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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