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歎完蘇韻這一日暴富的神話後, 趙勵明又頗有些觸動的模樣:“所以我說,搞實業要比搞影視容易多了。”
就像那被腰斬的《輪流轉》,一旦不能打, 那麼就會被上麵的人當成棄子,白費了之前所有的努力;而搞實業特彆是地產業, 在預購的製度下, 還未拿到地蓋上樓, 就已經先回本了一部分。
等蓋完樓之後, 錢和資源那就是源源不斷地來。
而且就目前的房地產環境來說, 隻要你能拿到開發權蓋好樓, 那麼就不愁賣不出去——趙勵明想要上去深市搞事(業), 那也是做足了功課的:在他之前,已經有一位港商和深市特區房地產公司這個深市第一家、同時也是目前唯一一家深市的房地產公司商定好了合作, 通過深市出地、港方出錢這種模仿製造業“來料加工”的經營模式,建立了深市在改革開放後,有關於商品房建設的首次嘗試。
而這一套盤活了深市土地、承載了沉重曆史印記的商品房小區, 名叫“東湖麗苑”。
但比起打算如想要像當年炒起香江房地產一般把深市房地產炒熱、然後趴在人民群眾的血肉上大賺特賺的其他港商;趙勵明卻是想要走一條賺不了多少錢、卻能保障人民群眾在有屋住的基礎上,也不至於被炒至瘋狂的房地產行業壓垮的一條荊棘之路。
若是再過幾年他才想這樣做, 蘇韻都不同意他去冒險挑戰已經在深市紮根了的資本家們。
所幸,目前這個年代,負責深市房地產行業的負責人初心未改,依然抱著一顆既要姓“資”的投資, 也要姓“社”之良心的初心。
房地產行業帶來的資本積累,固然能大幅度促進深市建設所需的原始資本,但在發展的基礎上,“以人為本”卻也是需要特彆重視的一個問題。
“這種明顯會減低資本積累速度的提議……他們會答應嗎?”雖然趙勵明自己就是個理想主義者,但同樣也在香江見識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他, 倒也對在資本利益的驅使下許多人從此就忘卻初衷的做派有所認識。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我也不放心,唯獨是你——”蘇韻認真地看著他,“你是在新加坡那邊見識過居者有其屋模式的特殊人才,對於房地產這個行業的發展有著國際級的認知和見識,兼且又還是香江趙家的人,除非他們真的被快速積累資本這個問題迷了眼,否則,就絕對沒有拒絕你加盟的理由。”
“而據我所知,深市特區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駱先生,當年為了解決地皮出租這個我們看來很尋常、但在那邊看來仍然很‘大逆不道’的問題,就翻遍了馬列原著,最終尋章摘句獲得了列寧引用恩格斯的話語‘消滅土地私有製,並不要求消滅地租,而是要求把地租轉交給社會’——為了保證深市這唯一的原始資本積累方式能成功實施,聽聞深市所有的房地產乾部都把這句話背到滾瓜爛熟,一旦有人質疑土地怎麼可以租給資本家的問題,就立刻甩出這句話來堵住質疑者的嘴。”說到這裡,蘇韻唏噓不已:改開初期的時候國家沒有多少錢,隻能緊巴巴地撥了一些初始資金和儘量給了一些政策優待,讓劃為特區的地方自己努力。
就例如深市這個後來以“深市速度”聞名世界的區域,當年能拿到的資金也就隻有三千萬,而這個看起來很龐大的數字對於建設一個經濟特區來說,隻能說是聊勝於無。
好不容易想到了利用地皮出租的方式積累原始建設資本這一招,居然還招惹來不少思想僵化的老頑固的質疑和抵製。
也虧得當時這批先驅建設者思維靈活,用至理打敗質疑,用魔法打敗魔法,這才保證了深市這個後世赫赫有名的經濟特區沒有創業未半而中途崩殂。
蘇韻在這邊還唏噓著感歎這一代人的不容易呢,趙勵明卻是已經被她的話驚呆了,定了一下心神,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道:“現在去內陸投資的要求這麼高了嗎?做個生意還得熟讀馬列原著全篇,兼且做好相應的參考文獻理論工作以應對質疑的提出?”
“倒也不是這樣……”蘇韻也是被趙勵明的神邏輯弄懵了一下,後來轉念一想方才有些明悟趙勵明的擔心來由:那個保守動亂的年代才過去不久,被劃分出去的地區,對故鄉便總是心存依戀卻又有所擔憂。
“這麼說吧,因為意識和眼光尚未能完全轉變過來接軌世界,所以麵對保守教條和傳統規矩時,想要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就必須靈活地、合理地‘不守規矩’。”這也是為什麼深市那批先驅建設者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尋章摘句,用教條主義對抗教條主義的原因。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趙勵明細想了一會,這才是有些恍然地點了點頭,“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做實業做風投,都比你做影視也更能賺,也更不容易被找麻煩?”
“這還是得看這個人適合做哪一類型的工作而已,雖然影視業的回報率和回報時間在眾多行業裡麵算得上是中等偏下的位置,但其作為製作人時所能給觀眾帶來的有關於思想上的東西,是遠遠超過其餘行業的。”蘇韻笑了一下,“就像你寧願放棄家業也要奮力追逐一次理想一樣,我由始至終的目標,都在影視業裡麵。”
“我希望能這些流轉在光影之中的故事,能給予觀者一些思想上的解放和明悟。”
“這樣的話,那你不是應該更偏向藝術片一類的嗎?”趙勵明有些不解。
“藝術片已經有太多太多大師沉溺於其中了,在這些必將於曆史長河留痕的大師麵前,我隻是初生的一棵小草。”蘇韻解釋道,“因此,我想做的,是更為淺顯易懂的東西。”
“我做不來李白杜甫這樣的浪漫瑰麗闊大雄偉,所以隻想做寫出來的詩就連不識字的老婆婆,都能聽懂其中意思的白居易而已。”
“就比如那麼多的好萊塢大片,它們之中又有多少是有深刻內涵的?”
“照樣賣得很好,賺得盆滿缽滿。”
“就算有些稍微追求一下藝術,也會因為題材、篇幅以及受眾的限製,隻能是描述一些淺顯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人必須保持初心不變方得安寧的話題——但這些,卻亦是做一個人最易懂又可能是最難做到的。”
“你這個言論,倒是有點像我老豆。”趙勵明看著蘇韻,有點感歎。
想起自己親生父親趙日賦也是更偏愛商業片,為的除了商業片能賺錢之外,也是圖這一份全家大小老少鹹宜的其樂融融。
不需要什麼反複思考探尋才能得出似是而非的部分結論,就隻需要樂嗬嗬地看完後,覺得心情舒暢人間美好,便已足夠。
要是從中能賺到錢並且還能教小朋友一些道理,那就更好不過。
“那不是正好,你替我支援祖國建設,我替你發展家族事業。”蘇韻倒也不客氣,一副兩人都擺到了最適合位置的模樣。
趙勵明也笑了笑,心裡卻暗歎一聲可惜。
蘇韻再怎麼厲害再怎麼能乾,能坐到的最高位置,也隻能是半實權。
趙氏顧名思義就是趙家的產業,除非他父親趙日賦能想通,要傳承理想而不是傳承血脈,否則,趙氏始終都不是能讓蘇韻真正無所顧忌地發展所長的舞台。
“不說這些了,我還有個客人要見一下。”蘇韻叫了趙勵明一聲,在發現他下意識地想離開一下回避時,趕緊又叫住了他,“你留下,這個客人是內陸影視界的人,也許你也該認識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