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當年張榷嶸的那次,是群魔亂舞的狂歡盛宴;而陳柏楊今晚這一次,則是靜心細聆的情歌流轉。
按蘇韻那經曆過後世信息爆炸大時代的目光來看,陳柏楊今晚這一場演唱會,的確是看得出花了許多心思,無論是造型、選歌還是舞台效果等方麵,都是編排得頗有創新精神的銳意進取。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人們總是覺得他更偏向淒美憂鬱拘謹斯文的那一掛,而一直無視他這些年都致力於表現出來的自信樂觀開朗活潑——蘇韻依稀能聽見,方才開場曲的勁歌熱舞時,就有人在後頭小聲討論說為什麼陳柏楊今晚這麼放得開,一點都不像是平時的貴公子模樣……
按下旁邊一臉不忿到袖子都挽了起來、就想要回頭和那個說話人開撕的林丹丹,蘇韻勸了她兩句,便總算是聽得在《偏偏喜歡你》出來之後,後麵那些人滿意的喟歎。
“其實呢,丹尼曾經和我說過,他並不喜歡大家一直以來欣賞他的角度。”張榷嶸小聲和蘇韻說道,“偶像派歌手出身就是這樣,無論你多麼的努力,多麼的有才華,人們第一時間想要看到的,始終都隻是你這個人的外形。”
不止是陳柏楊,就連他自己以及同一輩裡很多外形較佳的藝人,被冠以“偶像”這個名頭之後,那麼就好像要永遠都被釘在這一根靠容貌吃飯的“恥辱柱”上。
而他的好兄弟陳柏楊,就是香江第一個被冠上“偶像”這個名頭的人,自此之後,無論他是再怎麼努力地創作出一首又一首證明自己實力的歌曲,“實力派”這三個字的前麵也都還是佇立著“偶像型”的前提條件。
因為大眾輿論的抑製,令他難以順從自己的內心去施展才華,做自己想做的音樂,反倒是不得不用一種以大家喜歡和認可的形象出現在公眾麵前。
作為多年的好兄弟,張榷嶸當然是知道這些並不是他想要的東西,隻可惜總是陰差陽錯,有心栽花而花不發,無心插柳卻柳成蔭。
深情柔婉的《偏偏喜歡你》結束之後,陳柏楊卻是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裡,站上了一輛改裝過的叉車,唱著調子歡快的歌曲就開始了全場巡遊。
雖然叉車的速度緩慢,但是他所站著的那個小台也隻是在左右兩側圍了簡單的欄杆,一麵透明玻璃一麵完全無防護,兼且底下也是一整塊透明玻璃,幾乎相當於一個迷你版的玻璃棧道……反正恐高的人上去看一眼就能暈。
然而陳柏楊也是真的拚,聲音穩穩身形不抖,一邊唱還一邊和觀眾握手,接花接禮物——座位遠的,他還招手讓這些fans把花束丟過來,隨後身手敏捷地一抓一個準。
也虧得提前預估了這個環節,規定粉絲們不能帶幾十枝花的大花束而是隻能帶一兩枝小花束,不然說不定他就能被熱情的各種大花束淹沒在那個小台子上……
本來蘇韻和張榷嶸看著還挺擔心他在這上頭會不會出問題,結果看他又唱又和觀眾互動玩得如此歡脫,當即也是放下了不少的心。
“丹尼!丹尼!你要的圍巾!”林丹丹個子嬌小,而且所坐的位置又是稍遠一些的最佳視覺位之一,揮舞了好幾下都愣是不敢丟出去。
“我幫你吧。”蘇韻順手接過,算了一下提前量,這就瞄準陳柏楊前麵一點的位置把這條純白色的愛心圍巾給丟了過去。
正巧他現在的造型就是白色西服套裝,就和白色圍巾很搭。
“眼界真準!”蘇韻一丟就是正中陳柏楊因舉著麥克風而微曲的那隻手上,都不需要他分心去接,頓時就看得張榷嶸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淩空被人丟了一條圍巾的陳柏楊先是微愣了一下,抬眼透過伴著他行動的射燈看清楚蘇韻三人,當即也是笑著揮了揮手,隨後就把圍巾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歡脫輕快的全場巡遊結束之後,陳柏楊這又重新上台唱起了慢歌。
“這首《等》呢,他原本是打算寫給嬈夢姐唱的,可惜嬈夢姐沒有時間,所以他就隻能留下來自己唱了。”張榷嶸才在去年年底和陳柏楊拍完電影《聖誕快樂》,當然是知道不少片場裡頭的八卦事,“不過,他的演繹是真的好,特彆是最後那一段假聲,錄完之後出來的效果太絕了,果然還是原作者最能唱出味道嗎……”
“大概是吧。”蘇韻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著,目光追隨著那個於幽□□光之中遊弋的白色身影,確實能感受到以歌傳情的奧妙。
聽得出也看得出他對這一次演出的無上用心,接下來的《疾風》,四麵台的舞台上全程就沒怎麼停下來過,而且唱得還特彆特彆的穩,甚是驚豔。
確實是一場理念相當超前的演唱會,即使是用遙隔數十年的目光去看,都沒有多大的年代感,反而會被這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而深深吸引住。
可惜的是,並非是所有人,都有這樣先進的認知。
第二天早上,看著報紙雜誌上那些對這場演唱會和陳柏楊來說都極其過分的字詞,蘇韻咽下嘴裡的麵包,沉著臉放下了報紙。
雖然她隱約也有點陳柏楊這次的演唱會有點“急進”於接軌國際流行,雖然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確實是現時香江樂壇少見的大膽突破嘗試,不過在這樣明麵開放內心保守的社會觀念上,步伐一下子邁得是有點大了。
即使陳柏楊也是努力做了本土化的改變,親臨過現場的人亦大多都覺得相當不錯……
但問題就在於,這不是後世的網絡大時代,紙媒仍然掌握著自上而下各級階層的思想賦予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