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個回答,陳柏楊便再次沉默了下來。
在門外親眼看到曾經一直支持自己、助攻自己的好兄弟偷偷親吻自己心上人的時候,忽然之間,那些他一直有意無意地去忽略、去自我安慰的一切,似乎就都在那一刻衝破了所有的壓製,帶著無可抵抗的衝擊力,狠狠向他蜂擁而來。
亦是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發現,也許並不是他過於容易相信他人,也不是張榷嶸實在是人前人後兩個模樣,純粹就是他們兩個人都對蘇韻擁有著同樣的深重的感情,以至於在以她為主的同時,便不可避免地忘掉了自己。
或許很多人都能說出他們兩個人各自的獨特之處,但人如果相處得久了,就始終都會在不知不覺間沾染上親近之人的一些東西,例如興趣,例如習慣,也例如……對未來未知的另一半的條件和幻想。
正是因為這種基於原生又來自後天的影響,再加上蘇韻實在是難得一見的近乎完美的對象,他們這對本就興趣相近的好兄弟好朋友,會陷落在同一個人身上自然就不足為奇。
而他慣是藏不住心裡的想法,不但在很早的時候就發現了自己對蘇韻的心思,也被人發現了他的心思,因此,他喜歡蘇韻這件事在圈中好友那裡,幾乎算是公開的秘密。
以至於總是被人拿出來調侃,甚至還有不少人有意無意地給他助攻一兩下。
而在這些助攻的人裡頭,他這位好兄弟,算是最賣力的那一個。
從前,他會對一直幫他打助攻、支持他去追求心上人的張榷嶸報以無儘的感激和感動之情;而今想來,竟是覺得這個好兄弟是如此的令人觀感複雜,讓他在惱怒和仇恨的同時,又忍不住為他而感覺到幾分惋惜和憐憫。
不知道張榷嶸是什麼時候開始也動了心,但就從那隱忍至極到終於忍耐不住,趁著對方小憩的時候悄悄偷親的壓抑又克製的表現,這份感情絕對不是一日兩日可以積累下來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去聯係張榷嶸一直支持自己追求蘇韻的事情——都不知這人是如何忍耐這麼久的。
他靜靜地看著這個昔日的好兄弟,仿佛感覺眼前人是那麼的陌生,全然不像從前那個口直心快有什麼說什麼的直率之人。
即使是再怎麼好的友情,在麵對愛情的時候,總會有基於自私的妒忌情緒,但這個人卻是隱藏得這樣深,不止是騙過了身邊那麼多人,甚至可能連他自己本人都欺騙過去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讓陳柏楊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如此的可憐又可怕。
在這時,眼前人先前那愧疚的模樣也變成了一臉的嚴肅認真,仿佛是帶著秘密敗露之後的解脫和輕鬆,走出了內心的苦困之後,就繼而化作了正式宣戰的氣勢。
兩個人靜默地看著對方,似乎都在等待著對方的主動。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最終,陳柏楊還是第一個問出了聲。
張榷嶸沉默了一陣,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原本是無意要破壞你們的感情的。”
“談不上破壞。”陳柏楊苦笑一聲,“我根本就沒有正式追求到她,她現在是自由身,喜歡哪個和不喜歡哪個,願意親近誰人或不願意親近誰人……都與我無關。”
“即使我會因為她的行動而開心或者不開心,她都不需要對此負責。”
說到這裡時,他方才發現,原來沒有得到肯定的愛意和沒有被肯定的人,竟然是如此的卑微。
“對不起。”這種被當場抓包的情況,饒是平時總被人說是牙尖嘴利的張榷嶸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於是就隻能是誠心地繼續道歉,期望能稍微平息一下對方的怒火。
“我說了你不需要講對不起!”陳柏楊突然提高音調吼了一句,回過神來又是捂著起伏過劇的胸口平息了一下呼吸,緊緊地瞪向對麵,“我們現在是在競爭同一個人的感情,不是在爭什麼彆的東西,你不要作出這一副對不起我的樣子!”
眼見他這個模樣,張榷嶸也是有點惱了:“我不是在作什麼態,隻是我覺得我這次確實做得不對,所以我才會覺得對不起你,以至於一直忍了這麼久……”
“我本來是以為我可以繼續忍下去,直到你得償所願之後,自覺我已經沒了希望,然後慢慢讓這份感情消退,繼而將心思重新投入其它方麵之中……”張榷嶸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由始至終,我都不想傷害你。”
“但你這樣做,才是真的既傷害我又傷害你自己!”陳柏楊越說越激動,“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像個賊仔一樣,要靠彆人的退讓,而不是靠自己的努力!”
“沒有這種事,你原本是比其它追求者都走得更遠的!”張榷嶸著重強調了一下,“因為這個,我才會覺得我不能插手一段已經有了眉目的關係,更何況你是我的‘理想型’……”
“我知道我自己很難達成這個目標,所以我之前才會希望你能成功追求到瑪麗,在達成你的心願的同時,也讓我有種得償所願的感覺……”
正在氣頭上,再怎麼真誠的解釋似乎都能在耳中變得彆有用心,陳柏楊聽到這些話,當即就是冷笑了一聲:“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你覺得?”
“我覺得?!”被這聲冷笑打斷了言語,張榷嶸頓時也冷下了聲音,“那是誰在化妝間裡和瑪麗偷偷親近還不做好掩飾的呢?”
“你……”陳柏楊一時語塞,臉上紅了紅,繼而又轉變成了青與紅的交織,“現在我們說的不是這個,不要把瑪麗拖下水!”
“我怎麼把她拖下水了?”張榷嶸緊緊盯著他有些閃躲的眼睛,不禁像是失望又像是惋惜地歎了一聲:“你還是太過於稚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