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二夫人又笑盈盈地道,“現在用不上,等趙小姑娘及笄之後,正好可以做添妝。”
聞言陸夫人喉嚨有些緊,這禮物太貴重,她又不是趙容的親生爹娘,推辭不是收下也不是,心中忍不住對娘家堂姐也惱了,“你這不是為難我麼。”
這彎彎繞繞的像她家老爺那隻知吟風弄月的大男人不懂,她這當家主婦會聽不明白,含著兩三層意思。所謂長輩贈不能辭,謝家老夫人擺出長輩的範了,又是這麼重的禮,會是送給普通關係人家的孩子麼,當然是將趙容當了自己家的小輩,想做這孩子的外祖母了,哪怕隻是名分上的。
再者又提了及笄出嫁添妝的事,不就是在點明趙家幼女喪母,在大熙朝一般來說,女子失恃,家中又無女性長輩教養,在日後婚事上難免失分些,被人看輕。
這個道理,同樣生有女兒的陸夫人怎麼會不懂。能來謝府壽宴做客的基本上都是江州有頭有臉的人家,見了這樣珍貴的厚禮,旁邊其他婦人都私語起來,還間雜著目光投向趙家小姑娘,還有謝玉華身上。
謝家的打算她們也偶有聽聞,其實真說起來也沒什麼不好的,這世道男子喪妻再娶,實屬正常。彆說趙士銘虛虛三十歲,有的男人就是五六十了,不還是納了一個又一個。
看謝家這樣子,對待原配留下的繼子繼女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謝二夫人捏著帕子掩嘴笑道,“哪裡是為難你,明明是一件促人姻緣的大好事。”
她又壓低了聲音道,“趙先生忙著讀書科考,這家裡沒個當家主婦,總歸不是個事,幾個孩子不也是需要個母親麼。”
陸夫人扯了扯嘴角,趙家缺個當家主母關她什麼事,她還能插手夫君好友的婚嫁之事不成,有本事直接和趙士銘說,何苦在這裡折磨她。謝家也不知怎麼的一下子受了刺激,這麼火急火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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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有人在陸夫人這裡勸說著,阿洛那裡也被謝家女眷簇圍著,暗暗使勁呢。一個個噓寒問暖關心的不得了,問平日喜歡吃什麼喜歡玩什麼,可識字了沒有,然後又誘哄著道想不想要母親。
這心思可以說是昭然若揭了,除非阿洛真是個三歲多的小孩。
阿洛此時也格外的想念趙父和趙瑾。
係統給出的原劇情裡倒沒有謝家這一出,想想也不奇怪,以趙士銘的慈父之情,知道了兒女的處境,趕著回去不說,哪還顧得上什麼謝家謝小姐。而剛經曆了幼女夭折之痛,趙士銘也不會有什麼彆的心思。他要是續娶新妻了,在趙瑾那裡就不止是隔閡了,那就是妥妥的渣爹了。
不過這種桃花還是他們自己解決吧,滿屋子脂粉味熏得她有些頭疼。
陸幼寧年紀雖小,卻始終記得母親的叮囑,時時看顧著容妹妹,阿洛一露出眉心皺起有些難受,陸幼寧就注意到了,還連忙去喊母親。
陸夫人臉色微變,趙容若是有什麼事,她可沒法和自家老爺還有趙先生交待。於是立刻讓貼身丫鬟抱了阿洛出來,又起身向謝老夫人賠禮道,“這孩子體弱,又吃著藥呢,怕是不能久待。”
謝老夫人一臉慈愛的神情,沒有半點苛責,還讓身邊人從她私庫裡取些珍貴的人參鹿茸藥材,給回去的陸夫人帶上,又道,“這孩子看著就讓人心疼,可得好好養著。”
陸夫人含笑應下了,待她們離開後,謝玉華走到謝老夫人身邊,不解問道,“母親為何待趙家小姑娘這般好?”今兒個送東西的架勢連她那幾個侄子侄女都要越過去了。
謝老夫人淡淡道,“我是在幫你儘這份心。”
她教育著女兒,趙家隻是尋常人家,家底也就和鄉下地主差不多,哪來的錢財養著女兒,但若是有個豐厚嫁妝的繼母就不同了。趙士銘堅持不娶的諾言也得為他的慈父之心讓步吧。
謝玉華皺了皺眉,“那豈不是要我幫趙家白養孩子?”
謝家不缺這點錢財,真正想投資的是趙士銘這個人。這些年為著嫡係在京中為官,就送了不少銀兩過去,所獲利益還不如自己培養一個他們家的官員出來。不說這些,就是衝著她女兒能當上官家太太那也值了。
“你若生了孩子,和趙士銘前頭那些兒子爭也就罷了,這不過是姑娘,用得著擔心什麼,左右不過是副嫁妝,培養好了有出息還得叫你一聲母親。”
謝老夫人又意味深長道,“以那孩子的樣貌,趙士銘若是又高中為官了,隻怕以後要有大造化的。”
男子有寒窗苦讀為官作宰的前途,女子也有一步登天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謝老夫人畢竟是活了一大把年紀,見識的風雨比子孫吃的鹽還要多。那一雙眼睛精明得很,瞧那趙家小姑娘瞧得認真又仔細。
謝玉華乖乖虛心聽從母親教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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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再多的籌謀打算,趙父和趙瑾一回到江州,一切就落空了。
趙父和趙瑾哪怕是趕著最快的路程,這一來一回也有一個多月。而這期間,謝家人沒少過來對阿洛和二郎三郎送溫暖關懷,做足了體麵,極力表現出謝玉華賢良淑德的一麵,弄得趙士銘若是不娶似乎就辜負了這一番深情厚意似的。
趙瑾挑了挑眉,看不出來啊他這爹還是招桃花的體質。
先是趙錢氏,後是這位大張旗鼓想做他們繼母的謝家小姐。
趙瑾父子兩人在老家鬨出的動靜也不小,甚至將那惡毒的趙錢氏送進了大牢,秋後問斬。不止是因為拐賣侄女的事,趙瑾還挖出了趙錢氏謀害先夫的罪證。
原來比起那個病怏怏身體並不好的先夫,趙錢氏真正愛慕的是小叔子趙士銘,當初想嫁的也是他。隻是趙士銘那時考上了秀才,是被全家所看重的天之驕子。
趙錢氏自認也配不上他,但後來趙士銘堅持要娶的妻子,也不過是無依無靠來曆不明的孤女,不過是長得樣貌好了些,便勾得趙士銘對她百依百順。
過去看二房夫婦恩愛情深,趙錢氏就嫉妒暗恨不已,麵上裝模作樣賢惠大方,主動幫忙照顧二房的孩子。等到趙父離鄉赴考後,她便漸漸暴露了本性,將一切都發泄到侄子侄女身上。
對於趙士銘來說,這份愛慕簡直讓他覺得惡心,害了他老實敦厚的兄長,又要來害他的兒女。所以趙士銘毫不留情地將趙錢氏送交官府判罪。
經曆了這麼一遭,本就沒有再娶心思的趙父,對其他女子更加避之不及,一聽謝家這事麵上俊眉就皺了起來。
趙瑾對便宜爹續娶什麼的沒意見,但是謝家人將主意打到他的弟妹頭上,趙瑾就很不高興了。
趙士銘真心實意地感謝陸家夫婦,拱手行禮道,“這段時日實在是麻煩雲朝兄和嫂夫人了。”孩子個個康健不說,還開始讀書學文章起來了,可見陸家將他們照料的很好,好友的恩情他定當銘記於心,日後報答。
陸雲朝擺了擺手,“這不算什麼。”他又問道趙士銘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趙士銘誠懇回道,“我這次便是將老家的事料理好,打算帶孩子們一起回去的。”
陸雲朝聞言皺起了眉頭,“那明年科舉應試怎麼辦?”
老家自然比不上文風鼎盛的江州,也就大半年的工夫,他這一回去豈不是要有又一次耽擱了應試。但趙士銘神情冷肅清冽道,“科舉雖重要,但在我心中卻是遠遠不及素娘與我的幾個孩兒的。”
經此一事,唯有兒女安置在身邊他才安心。
陸雲朝有感於好友的一片慈父之心,但又覺得因此耽誤前途還是有些可惜。這樣一想,興許讓好友娶那謝家小姐說不定是件好事。好友與他的兒女總是需要家裡有個主母照料的。
於是他又提了提這事。
趙士銘卻一如往昔的態度,見他這般堅決,陸雲朝也不好再多勸。
趙士銘打算正式回絕謝家,順便將那些珍貴的厚禮歸還回去。趙瑾一聽此事腦子轉得飛快,牽著阿洛找到了他爹,“爹你是不是想給我們找後娘啊。”
“聽誰胡言亂語呢。”趙士銘瞪了他一眼,又抱起小女兒,神情溫和問道,“容容怎麼想呢。”
阿洛抱著吃瓜心態道,“爹爹喜歡,我就喜歡。”聲音不可避免地帶上點軟糯。
“爹最喜歡你娘了。”趙父臉上一瞬間出現些許悵惘神情,繼而又恢複了慈父狀態,哄著小女兒玩。
趙瑾扯了扯父親的衣袍,又嬉笑道,“可是外麵都傳遍了,全江州人都知道您要娶謝家小姐了。”
趙父才剛回江州,也隻來得及和好友陸雲朝談論一些事情,外麵的傳聞還真不清楚。但趙瑾是什麼人啊,論起心眼來比他們多多了,才一兩天的工夫,整個江州就被他轉悠了一遍。
阿洛默默表示她也想出去逛。
趙父聽長子這話,就知道問題了。他本來是想就此帶兒女回去了,現在聽來謝家弄得聲勢這般大,他一走豈不是打了謝家的臉麵,也害了那位謝家小姐的名聲,這惹下的麻煩可不小。
趙父也覺得這事有些棘手,趙瑾卻給出了個主意,既不用與謝家結仇,又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