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兆明心念微動,他沒聽過“企業管理”,但中文的高度概括性,讓他憑借字麵意思,便能猜個大概。於是笑問:“姐打算收我多少學費?”
林秀芬笑出聲來,果然任何時候,都不乏追逐知識的人:“內容很多,我要整理一下。”林秀芬笑道,“而且上課時間也長,這兩個月不方便。開春了再說吧。”
對於不了解的事物,蘇兆明倒也不著急。他點了點頭道:“看你方便。哦,對了,楓木塘的大隊長想見見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林秀芬愣了愣,要知道時下的人並沒有預約的習慣,人的流動性很小,找某個人,抬腳去他家裡找即可。楓木塘的大隊長倒挺講究,不像普通農民的做派。
果然,蘇兆明下一句話便解開了她的疑惑。
“實不相瞞,楓木塘大隊長是我小時候的奶娘。”蘇兆明嘿嘿笑了兩聲,“她丫鬟出身麼,成分好又認得字會紡織,所以被推舉成的大隊長。但她是老派人麼,說直接登門不禮貌,讓我來問你一聲。”
林秀芬好笑:“那你跟你奶娘關係倒好。”
“那當然好啊!”蘇兆明哭笑不得,“你們彆總覺得地主跟丫鬟一定有死仇。我也不敢說當年我們蘇家沒苛待過長工佃農,但地主家的規矩吧,奶娘不太一樣。人康熙皇帝的奶娘還封誥命呢。
何況她是有一年發大水,我公公買來跟我媽作伴的。從小陪著我媽上學識字,後來放了良打發她出嫁。哪個曉得她倒黴的要死,連生了好幾個女兒,月子裡被阿婆娘打得動不得。把我媽氣得啊……直接回奶了,我沒吃的了。”
“於是我爸乾脆又花了幾塊大洋,把人買回來給我做奶娘。後來我家被□□跟這也有關係。畢竟解放了,你還買賣人口,那不把你往死裡告啊?”
蘇兆明說著就很無奈:“我們家做好事倒做成罪孽了。說什麼買賣人口,姐你可彆怪我說話不好聽,我問你,王家掏幾十塊錢彩禮給你爸媽娶你過門,就不是買賣人口了?真不買賣人口,你得跟姐夫自由戀愛好吧!”
林秀芬抽抽嘴角,好家夥!看不出來啊小蘇同誌,你竟然是個女權先鋒!
“嗐,扯遠了。”蘇兆明沒興趣反複回味他家曾經的輝煌,把話題轉回來道,“總之楓木塘的大隊長姚雙翠同誌想登門跟你商量商量,之前約定好的從你們竹水大隊買麻線的事。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
林秀芬笑道:“農閒了,我哪天都有空。看姚同誌的安排吧。”
“行!”蘇兆明答應了一聲,跨上自行車蹭地蹬走了。
林秀芬回到家裡,堂屋裡的殘羹剩菜已經收拾好了,王建業正在廚房裡把洗好的碗擦乾,一個個往碗櫃裡放。當過兵的人做起家務來,那真是分分鐘治愈強迫症。碗筷杯碟安排的橫平豎直,堪稱賞心悅目。所以說,家務得讓男人乾,看我們女人笨手笨腳的,根本不配做家務!
王建業擺好碗筷,回過頭來問林秀芬:“你今天要練字嗎?”
林秀芬問:“有事?”
王建業笑了笑:“我們結婚三年多,從沒一起去縣裡逛逛街。眼看著要過年了,我們去趟供銷社備點年貨吧。”他們夫妻兩個上次出門,還是蓋房子的時候,那會兒時間緊任務重,兩個人手忙腳亂的,根本談不上培養感情。而按照王建英的說法,女人天生愛逛街愛買東西,想要討好她們,不想花錢買東西,得有足夠的耐性陪她們壓馬路。
王建業接觸的女人少,無法判斷王建英說得對不對。可按照現在他跟林秀芬沒什麼話聊的樣子,試一試倒也無妨。
“離過年還早吧。”林秀芬道,“你們廠裡過年的花生瓜子糖果票已經發了?”
王建業:“……”他就找個借口……
王建業深吸一口氣,擠出個笑臉道:“書不要票,陪你去新華書店看看書。我順便買兩本讀一讀,免得成了家裡的落後分子。”
“多讀書是挺好的。”林秀芬無可無不可的答應了王建業的邀約。說來自從王建業當了司機,每次回家都能趕上倒黴事,這八字也是沒誰了。因此也造成了他次次回家像打仗,不是在處理王家糾紛,就是在修繕房屋給老婆賠禮道歉。這次居然隻遇到姐姐難產,還順利過關,確實是難得的放鬆時刻。
這麼想想,王建業大寫的慘啊。看在他老人家提供了那麼多次笑話的份上,林秀芬決定今天大發慈悲,先不寫作業了。嗯,明天陸老師和張老師問起來,她就這麼說!
學霸是不可能逃學的,如果沒寫作業,肯定是家裡有事,沒毛病!
於是王建業夫妻兩個背著背簍,開開心心的出門了。剛走到山下,碰到扛著捆柴的陳大嫂,見她們夫妻兩個穿得乾乾淨淨,擠眉弄眼的笑道:“去縣裡逛街?怎麼不牽個手?剛人家建英兩口子,手拉著手,那才叫親熱呢!”
林秀芬???
陳大嫂自顧自的笑道:“放心,新社會了,我保證不笑話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