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燕好笑:“我們去看熱鬨的,全場起立,鼓掌!”
“噗!”
“真的,那新陶罐,砸地絕對犯了眾怒。鄉裡人,怎麼能隨便糟蹋東西呢?小孩子不小心砸了陶碗都得挨打,故意摔碗摔鍋,那可是混賬到極點的人才乾得出來的事。”
林秀芬讚歎:“不愧是吳友妹!牛逼!”
陳海燕攤手:“成功達成了眾叛親離成就。”
“後來呢?”
“沒有後來啊!老妖婆被打懵了,先坐在地上哭,又被王建通拳打腳踢了一頓。換彆人家,兒子敢打老娘,非得被隊裡拎去教育不可。王建通打老妖婆嘛,周圍全是叫好的。有人去喊了王建業,王建業裝死,王建德更加不肯出來了。最後被兒子暴揍一頓的老妖婆哭哭啼啼的回了家。在自己家門口擺龍門陣,哭得震天動地的,所以我不是躲你們家來了嗎?”
趕上這麼個鄰居,陳海燕特彆的無奈:“要不是隊裡沒彆的可以蓋房子的空地,我們都想搬家了。”
林秀芬掃了眼她的肚子,建議道:“你們可以搬去縣裡住。”
陳海燕歎了口氣:“建設和建春要上學不是?王建英親媽死得早,他可看重弟弟妹妹了。縣裡沒找到接收兩個孩子的學校之前,他肯定不同意般的。”
林秀芬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其實王建設已經14歲,照顧自己和妹妹完全沒問題。反倒是懷著孩子的陳海燕,需要更好的環境。跟吳友妹做鄰居,那是一般孕婦抗的住的麼?王建英不願意搬,就跟當年的王建業堅持孝一樣,無非是他常年出差在外,板子沒打在自己身上,他不覺得疼罷了。
然而,王建英比王建業更擅長甜言蜜語,把未經世事的陳海燕哄得團團轉,才讓她一個大學生放棄前程,在他家伺候丈夫、撫育弟妹,還甘之如飴。這種控製是細微的、隱秘的。沒有經曆過人生險惡,沒有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人很難察覺。
當然,如果王建英願意裝一輩子,陳海燕也未必得不到幸福。隻是相比起把命運寄托在男人的良心上,林秀芬更習慣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何況早年那些包工頭出身的男人,又有幾個能做到一心一意呢?最好的,也不過是家裡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罷了。更多的是拋卻糟糠之妻,縱容二奶和私生子跑到元配跟前耀武揚威,還要跟所有人數落元配如何粗鄙囉嗦,宛如個瘋女人。
或許是她多想了吧。林秀芬收回思緒,終是勸了一句:“明年底高考,你基礎再好,也彆忘了複習。”
陳海燕眼神飄忽了一下,她知道林秀芬是為了她好,可她真不覺得大學有多重要。不是不打算考,而是沒必要盯著最高學府。80年代隨便哪個大學文憑,都夠用了。畢竟她以後沒興趣服從安排,更想做生意。她有家傳的廚藝在,沒道理做不出大酒樓。
反倒是上了頂級名校又下海,很容易被媒體盯上。彆說80年代精貴的大學生,後世大學生已經很普遍的情況下,清北學生但凡出來搞個“傳統”點的行業,都能占據各種報紙的頭版頭條,並在網上引起廣泛的討論。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
林秀芬瞥見陳海燕微妙的表情,再次閉了嘴。隨即自嘲一下,她大概前世在公司帶新人帶多了,看到個小年輕就想叨叨兩句,以免他們走自己的彎路,影響工作效率。但其實,陳海燕並不是她的下屬,更不是她的晚輩,她的囉嗦隻能招人厭煩。
好為人師是病,得治!
說了一會兒八卦,王建春來報信,說吳友妹已經哭累,家裡安靜了。林秀芬在心裡佩服了兩句吳友妹的超強精力後,笑盈盈的把陳海燕送出了門。
林秀芬離婚後的日子,平靜且安逸。每天照例隻出半天工,中午回來隨便做點飯,等陸瑞鬆父子回來吃飯。接著陸章文會睡個午覺,林秀芬趁著天光正亮開始學習,而陸瑞鬆則坐在她旁邊,批改前一天的作業,並幫她訂正錯題。
下午兩點,陸瑞鬆父子去上工後,林秀芬再次進入學習和家務交叉進行的狀態,間或寫幾筆企業管理類的教材,好用來跟蘇兆明換錢。另外,她以林月英為主題的稿件已經郵寄出去,一旦過稿,她欠的人情就算還了。以後誰還想讓她捉刀寫文章,她是必然會收錢……啊,不,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錢呢?那叫潤筆!
等到了下工時分,趁著最後的天光,林秀芬火速開始洗衣服,做飯交給陸瑞鬆,陸章文便承擔了維護後院那兩塊菜地和果樹籬笆的工作。而後便是吃飯洗碗和輪流洗漱。睡前的最後時光,他們家奢侈的點起了煤油燈,進行一天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場活動——上學!
三個人的合作非常愉快和諧,脫離了陰暗潮濕的茅棚子的父子兩每天都睡眠充足,精神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加上林秀芬總把衣服被子洗得乾乾淨淨,一家三口混在臟兮兮的社員當中,宛如鶴立雞群!還是少年人的陸章文,終於挺起了腰杆,再不見以往的畏縮形態。
如此大的改變,也不過花了個把月的功夫,可見乾淨體麵對青少年的心智有著多麼大的影響。林秀芬滿意的看著陸章文的變化,心裡油然升起了一股成就感——我養出了個小男神了啊!簡直棒棒噠!
又是一個星期天休息日,林秀芬一家三口正坐在屋簷下討論是否該養雞,養幾隻雞的重要議題時,院門外突然響起了嘹亮的哭聲。
林秀芬尋聲望去,竟見王建春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一頭撲進了她懷裡,淒厲的喊:“大嫂,不好了!我嫂嫂被壞人欺負,流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