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英怎麼都想不明白,同樣的道路,甚至因為重生而刻意規避了無數風險的道路,竟然有著截然不同的結果!
更讓王建英接受不了的是,前世那些他從未放在過眼裡的許許多多的人,偏偏在他落魄時崛起。什麼夏布大王蘇兆明,他前世根本聽都沒聽過!可偏偏人家這一世,居然在跟著陳海燕他們高考失敗後,複讀了整整三年,考去了個什麼紡織專業。接著就跟那什麼姚大隊長,轟轟烈烈的搞起了夏布工廠。
王建英根本無法理解,夏布這種早就淘汰了的玩意,居然還能起死回生?就因為狀元們誇過,因為狀元們穿過嗎?老子特麼還是狀元的男人呢!
為什麼?憑什麼!?
砰地一聲巨響!王建英手裡的啤酒瓶在地板上炸裂。龍有蛾躲在廚房裡,半日不敢吱聲。
電視裡的新聞畫麵清晰流暢的播放著,王建英望著電視機裡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慪得差點喘不上氣來。
隻差一點點,當年隻差一點點!
我為什麼沒再多堅持幾天!哪怕多堅持幾個小時!悔意如鬼火,灼燒著他每一截骨頭,讓他痛不欲生。
可王建英從沒想過,今生的失敗,遠遠不止錯過陳海燕一樁。前世的他沒有陳海燕,可走投無路時的一腔孤勇,縱然崎嶇,亦有無數寶藏。
而今生的王建英,從後世歸來,養尊處優太久,儘管他以為自己儘可能的在適應,可在心態上始終是高傲的,傲慢的。總覺得自己重生歸來,知道發展的前路,知道政策的方向,就能掌控一切。
殊不知世上並無多少可以複製的成功路,因為絕大多數的所謂成功者,不過是龍卷風卷上天的豬。
偏偏豬把自己當成了智者,自然一步錯步步錯。
還不如手持著林秀芬手書的蘇兆明,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硬生生的給夏布撞出了條血路。從此不止他當上了大老板,更在姚大隊長的幫助下,帶領著整個楓木塘大隊脫貧致富。曾經與竹水大隊窮得不相上下的楓木塘,早已成了整個撫安縣最令人羨慕的所在。
而同樣曾經為大隊長的王世虎和姚雙翠,也因此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結局——一個退休養老,成天為了不成器的兒孫操勞;一個平步青雲,如今已調任外縣,成了省裡赫赫有名的女縣長,也成了撫安縣夏布這塊新名片的代言人。
隻能說,人生確實有捷徑,可再是捷徑的路,終歸要人腳踏實地步步荊棘。也唯有努力拚搏後所得到的果實,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新聞結束,王建英也跟著醒過了神。他頹然的靠在沙發背上,仰頭望向了斑駁的天花板,迷茫的想:我的前路在哪?我真要一輩子做個苦哈哈的包工頭,跟所有的農民工一樣,賺三瓜倆棗的血汗錢,到老時連兒子的彩禮錢,都掏得捉襟見肘嗎?
可是,沒有文化的他,除了包工頭,又能做什麼呢?
王建英的手指不自覺的抓了抓破舊沙發的燈芯絨麵,如果……如果當初,他沒那麼多算計和雜念,而是跟王建業一樣傻裡吧唧的跟在老婆後麵跑,一起讀書,一起考大學,是不是…也能如他一樣,依靠著女人一飛衝天?
這個問題無人能答。隻有他與王建業逐漸天壤的殘酷事實。
然而世上從無後悔藥,小二十年過去,他也早失去了高考改變命運的機會。良久,他隻在後槽牙裡擠出了一句話:建業哥,你運氣真好啊……
也就兄弟倆現在基本沒聯係了,不然王建業能吐血給他堂弟看。神特麼運氣好,事業上倒是還行,但前妻越飛越高,再過兩年人家來公司得用蒞臨倆字了!那差距之大,根本是王建英無法理解的。
從前知道林秀峯彪悍,年收入80萬堪稱恐怖,但改革開放後,也並非遙不可及。可誰又能想到,她老人家這輩子索性換了條道走,人不打工了,人從政了。頂級名校畢業,一路平步青雲,如今已經是**官了你敢信?
王建業現都隻敢對外人說那是他老鄉,半個字不敢提曾經的婚姻。不然非得給人當成妄想症不可。憋屈極了好麼!
——
振奮人心的新聞播出,不止竹水村的村民在看,北京的某處四合院裡,也有一大群人坐在院子裡,聚眾觀看最新新聞。
“啊!我終於解放了!”陳海燕高舉起雙手,興奮的大喊大叫,“我在保密所關了7年!7年!要不是保密所關著,公豬塞貂蟬,我肯定沒那麼早結婚,肯定不找姓顧的處對象!我要自由!我要自由!!!”
坐在旁邊的顧卓雲一臉無奈,看這話說的,他比公豬好看多了好嗎?
顧家父母在旁邊捂嘴直樂。兒媳婦太給他們長臉了,現在他們出門,甭管碰到前同事還是現同事,那都是橫著走。得虧兒子長了張俊臉,不然海燕非得被彆人搶走不可。
“秀峯,來吃水果。”樂過之後的顧母熱情的招呼起了客人,今天他們家的人不多,但個個都是陳海燕的至交好友。也是把她那剛從保密單位放出來的兒子介紹給朋友的意思,顧母當然要熱情招待。像是林秀峯、王建業,那可都是對她家兒媳婦有恩的。當年如果不是他們的資助,海燕在國外,不定吃多少苦呢。
“伯母客氣。”林秀峯也笑著跟顧母寒暄了起來。
倒是陸章文,成天跟種子植物打交道,越發不愛說話,一個人低著頭吭哧吭哧的吃東西。
“唉,小師弟,你彆隻顧著吃啊!”陳海燕見陸章文半天不吱聲,強行搭話道,“你師姐我好不容易出關,你快跟我講講,我陸老師最近怎麼樣了?找老伴了嗎?”
陸章文:“……”
“你這什麼表情?”陳海燕雙手叉腰,“你想以下犯上嗎?小心你師姐我對你行家法哦!”
陸大研究員終於抬起頭,衝陳海燕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毫不客氣的道:“我陸家師門隻有一個師姐,你一個蹭課的,請不要登月碰瓷。”
陳海燕???
“陸章文!!!”陳海燕當即擼起袖在,尖叫著跟陸章文戰成了一團。
林秀峯:“……”隻恨沒有智能機,不然今天這一幕,妥妥是未來倆院士的黑曆史啊!名傳千古,流芳百世的那種!
顧母見那倆孩子跟貓狗大戰似的掐得停不下來,好笑的側頭問林秀峯:“所以你家老爺子現在高升到哪了?”
林秀峯含混的道:“省裡。”
顧母嗔笑一聲:“你們家也太低調了,改革開放十幾年了,有些事也沒必要太避嫌。”
林秀峯無奈:“我爸那脾氣,阿姨你懂的。”
“懂,懂,懂,都是那年代過來的,能有什麼不懂的。”顧母十分有眼色的岔開敏感話題,拐到了家長裡短上,“那你跟章文,就沒再……”
林秀峯哭笑不得,陳海燕的婆婆啥都好,就是太八卦了些,不過倒沒什麼壞心眼。所以林秀峯耐心的道:“我們當年本來就是假結婚,我一直把他當弟弟。”
“可你們兩個,一個不娶,一個不嫁的,你爸不著急啊?”
“您猜他為什麼升得那麼快?”
“為什麼呀?”
“化悲憤為動力唄!”林秀峯不厚道的笑出了聲,“不過小陸最近好像是有點情況,隻不過前兩年被我爸催得煩,故意不肯說。讓老爺子急一急吧!”林秀峯笑嘻嘻的捏了顆葡萄扔進嘴裡,心裡暗道:萬一不小心急個大官出來,咱姐弟倆也能撈個正兒八經的衙內當當不是?且讓老陸激情奮鬥去吧,他們姐弟躺平就好。
話說她們姐弟還有個乾爹來著,然而乾爹張定洋身體不給力,在一中當到校長,就不得不退下來了。不然老家文化人奇缺,他們乾爹怎麼著也不會比姚雙翠差多少。可見身體確實是革命的本錢啊,可惜了。
顧母對林秀峯的回答無言以對,不是很能看懂你們陸家人的操作。不過,她隻是有些好奇心,對彆人的家務並沒有深究的興趣。見林秀峯姐弟都不願多談,果斷再次岔開話題,說彆人家的八卦去了。
短短的新聞播完,陳海燕也興奮夠了,眾人才坐下來安安生生的吃起了晚飯。今天大家都很高興,高興陳海燕的成就,也高興國家在科研上的進步。眾人推杯換盞,直鬨到深夜才停歇。
然後,顧卓雲就被陳海燕踹去了客房。開神馬玩笑,被關了7年,她出來第一晚想跟誰睡,顧卓雲你心裡沒點數嗎?
踹走顧卓雲的陳海燕一把抱住林秀峯,兩人就倒在了精致秀美的雕花拔步床上。
“你等會兒!”林秀峯趕緊喊道,“錯頻了錯頻了!我們這是言情,不是百合!錯頻要被編輯關小黑屋丟榜單的,你莫害我!”
陳海燕哈哈大笑:“百合就百合,要是你願意,我立刻彎給你看!”
“滾你!”
“我說真的。”陳海燕扭頭,看著躺在她身邊的林秀峯,輕聲笑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在那趟公交車上看了你一眼。”
林秀峯:“……”我可特麼太謝謝您了啊!老娘80萬的年薪,兩套還完房貸的“豪宅”,就被你那一眼全看沒了!現在想起來都還好心痛好嗎!
“姐!”陳海燕再次撲了過來,掩蓋住眼裡閃過的一絲淚意,然而哽咽的語調還是稍稍泄露了些許情緒:“今天的一切,是我的成就,也是你的成就。”
“可能是我自私吧。”
“哪怕你不是自願的,但我卻感謝上天,讓你陪我來到這個世界,更感謝你陪我走過的風風雨雨。”
“姐,多年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陳海燕的淚水落下,工作中乾練強悍的女科學家,此刻像個小女孩一樣,抱著林秀峯的胳膊,依戀的緊緊靠著那並不寬闊的肩頭。
到了她今日的科研成就,林秀峯早沒了幫她的能力。但她永遠記得弱小時,同樣脆弱的林秀峯為她撐起的那把傘,還有那頓怒極之下的掃帚炒肉。
記憶裡關於竹水大隊的一切紛擾遠去,唯留下山頂小院裡,陽光透過樹梢,灑下的點點光斑。那麼奪目,又那麼溫暖。
茫茫人海能與你相遇,何其有幸。如若我們有穿回去的一天,希望你還願做我的姐姐。為我撐起傘,帶我走出困住我的那團迷霧。
林秀峯抬手摸了摸肩頭上毛茸茸的腦袋,輕笑。我們正年輕,我們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去攀登科學的高峰,而我也有我追求的理想。
願天下所有願意奮起的女孩子,魚躍龍門,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