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時建國昨個兒帶著劉教授的推薦信去了帝都一高, 學校負責人仲校長聽聞了他的來意又看了劉教授的親筆信後, 很是爽快的就同意了時酒的入學申請,將她插在高一五班,一個排名不算靠前但實力還可以的班級, 主要還是考慮到時酒年紀不大並且五班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的舒文靜舒老師是個性子極耐心溫柔的。
“對了, 小時同誌啊,這兩天也彆把時酒同學送來了,這明天就是星期天,乾脆就下周一你領她過來,直接去報道就成!五班就在崇德樓最下麵一層, 你從這直走就行。”臨走時,仲校長又對著時建國叮囑了一番。
時建國笑得極為真誠,“行, 真是謝謝您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您快坐著,可彆送!”
“慢走啊!”
得了準話, 時建國歡快的跟個小麻雀似的走路都不大穩重了,時不時還跟個孩子一般蹦跳了幾下。
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夕陽的餘暉灑落在肩頭給人帶來了一股輕輕的溫熱,老宅內,廚房的煙囪已然冒出了蔥蔥青煙, 隨著飄忽不定的風左右搖擺。
“爸, 下班啦?”
一進院子就瞅見洛外公正拿著本詩集笑眯眯的看著時酒, 時建國隔著十米遠就喊了一聲,語調中是不難發現的輕快。
洛外公也樂得和這個女婿說話,時建國雖說堪堪念到了初中,文化程度不咋地,但尊敬長輩這塊兒真是沒得說,端茶倒水、噓寒問暖、捶肩敲背,對著你跟孩子似的甜蜜話一套一套兒的,洛外公這輩子還真就沒見過這種人,可他偏偏還就受用這套,都說啥閨女是貼心小棉襖,可依洛外公看,時建國這軍大衣可比他親閨女那小棉襖要暖和得多。
因此洛外公這也心甘情願陪時建國膩歪。
當下就笑得一臉慈祥說,“下班了,我在這給小酒讀詩呢,今天碰著了什麼好事?瞧把你給樂嗬得!”
還是老丈人懂我,時建國從回廊裡順手拎了個小馬紮,一屁股擠在祖孫倆中間,順手還禿嚕了一把時酒頭頂上的小丸子,“爸,酒寶的入學申請人校長給批了,等這周末一過,咱家酒寶就能去上學了。”
這事時隊長也跟洛外公提過,不過到底是眼見為實,洛外公接過批準入學的通知仔細瞧了瞧,確定蓋的大紅章確確實實是真的,這才咧著嘴大笑,他沒有時隊長抽煙的習慣,這一高興呢就想拍拍手,拍時酒吧,他舍不得,隻能對著時建國精健的肩膀下了手。
“我們家小酒可真是出息,瞧瞧,這才多大就上了高一,肯定是遺傳了我的好基因!”洛外公笑嗬嗬的誇了時酒一通順帶著自我吹噓了一波,以前洛靜姝是聰明,但也沒聰明到能讓洛外公大誇特誇的地步,沒想到他閨女生的外孫女青出於藍,這以後和老朋友老同事聚會啊,他也是有吹噓資本的人!
相較對教育對學習十分了解的洛外公,洛外婆明顯是有點跟不上時代的節奏的,她也聽說了時酒要讀高一的事情,但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誇耀的,當然,她不否認時酒是個聰明的,但洛外婆也覺著任何智商過得去的人被好幾個教授一起教導都能達到這樣的成就。
其實這想法看上去也沒啥毛病,甚至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然而洛外婆並不知道時酒念高一隻是一時之策,她也並不知道人教授就教了兩年,所以很多時候,一個人的不以為然是建立在愚昧無知的情況下的。
*
周六早上,天晴無雨。
洛外婆一大早就把洛外公轟下了床,趁著難得的大好天氣她準備曬個被。
這時候,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了。
“老洛你把被子給抱外麵木架子上曬著,我去看看誰敲得門。”洛外婆停下抱被子的動作,麻溜的將重任托付給老伴兒就下了床朝外麵走去。
“誰呀?”洛外婆一邊問一邊打開了門。
才開了一半她就要“唰”地把門給闔上,不妨門外的男子硬是用半邊肩膀把門給卡住了,在門板夾到他半邊身子的一刹那適時的發出了一聲痛呼。
“嘶!”
洛外婆隻好趕緊的把門再次打開,很不是滋味兒的問了一句,“沒事吧?”
半隻腳踏入門內的男子瞬間淚如雨下,“媽,你原諒我吧!隻要你肯原諒我,我就是斷了這條臂膀我也心甘情願!”
“你可彆叫我媽了,我擔不起你這聲媽,你十年前乾了什麼齷齪事你心裡清楚,姓你也改了,家也搬出去了,以後就彆上門了!”洛外婆看向男子的眼神極為複雜,這男人正是當初舉報她和洛外公的洛家養子洛瑜,現在得叫他葉瑜。
“你走吧!”洛外婆再次下了逐客令。
“媽!媽!我承認我當初做了對不起你和爸的事,可、可我也是受小人挑唆啊!”葉瑜見洛外婆有趕人之態,忙不迭的衝著她一通狡辯,說到最後更是聲淚俱下:“媽!你不能這麼狠心啊!你忘了你以前最疼我了?對,還有珍珍,珍珍您從小就帶著,她這些年經常鬨著要見您,想您和爸想得不得了,如今您和爸平反了,小妹又在那窮鄉僻壤的嫁了人,家裡也隻有我這個當兒子能孝敬您和我爸了,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您看這樣行不行,我以後就用我這後半輩子來彌補您和我爸!”
葉瑜仿佛發誓般像洛外婆瘋狂吐露真心,他最是清楚洛外婆對兒子的執念,故而一句句話都說到了洛外婆的心坎裡,他趁熱打鐵可憐巴巴道:“媽,您膝下就我一個兒子,我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錯了,您就可憐可憐我,原諒我這次吧?”
洛外婆呆站在門外,半晌沒吱聲。
她不知道葉瑜犯過什麼滔天大錯嗎?她知道的。
可葉瑜說的沒錯,她和老伴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雖說不是親生的,可一直當親生的養著,養兒子乾什麼?不就是為了後半輩子養老有個著落嗎!不就是為了傳宗接代光宗耀祖嗎!要是真和葉瑜一刀兩斷,那她和老伴兒就真成孤家寡人了。再者,她也發現她對這養子其實還是有感情的,說到底她也養了這兒子十□□年,愛之深責之切,當看到養子痛哭流涕的模樣她也頗是狠不下心。洛外婆一時之間思緒萬千。
到底最後理智占了上風,洛外婆仍舊冷著個臉將滿臉淚水的葉瑜趕了出去。
回到屋子裡,洛外婆是長籲短歎個不停。
一家子人得知緣由後,也就由著她歎,洛外婆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誰也沒想到葉瑜沒臉沒皮起來連個人都不是了,苦肉計使到自個兒親閨女身上了。
三月初的天尚不算暖和,春捂秋凍,大多數人還穿著厚棉衣,葉瑜這喪心病狂的東西竟然把他親閨女葉珍珍大半夜的一個人給扔在了老宅子門口,也沒給他閨女穿個厚棉襖啥的,葉珍珍穿著個薄外套擱門外麵凍得哆哆嗦嗦。一家子起來開了門瞧見葉珍珍也不能再給她一人扔外麵,凍壞了咋辦?到頭來指不定葉瑜怎麼往他們身上潑臟水!洛靜姝便提出她和時建國親自給葉珍珍送回自己家,親閨女大半夜的擱門外就不信他不開門,要是他真這般鐵石心腸,那與他們洛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可以說是很棒的一個主意了。
偏葉瑜這親自言傳身教的閨女也不是省油的燈。葉珍珍主動抱上洛外婆的大腿,用的和她爸一模一樣的招數,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哭起來梨花帶雨的可比葉瑜一大老爺們惹人憐愛多了,嘴裡還抽抽泣泣可憐巴巴的說著“害怕”“不要丟下她”,又喊了洛外婆好幾聲“奶奶”,終於如願以償叫洛外婆心軟了。
“就讓珍珍在這住一宿吧,反正咱家空房子多,她爸那個渾不吝的,就這麼送她回去,我實在不放心!”
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洛靜姝也不再多嘴,直接拉著時建國回房睡覺,洛外公也氣咻咻的徑自回了房,他對老伴這腦子、這想法、這行為實在是無話可說,至於鋪床鋪被啥的,愛誰誰去!
洛靜姝房內的小耳房,時酒正歪著小身子睡得正香,支起耳朵仔細聽,還能聽到一股細細的酣聲,洛靜姝對自家閨女這雷打不動的睡覺本事也是歎為觀止了,給時酒兩側快要下垂的被角掖了掖,洛靜姝這才回去休息。
洛外婆獨自一人大半夜的也沒法給葉珍珍收拾出一間漂亮屋子,東廂房本來是葉瑜一家三口原來住的地方,可葉瑜早些年早把東西給收拾了個乾淨,無奈,洛外婆隻能把正房右邊的小耳房收拾收拾給葉珍珍休息。
第二天一早,時酒蹬著小短腿往西南角的廁所跑,一進去才發現坑被人給占了,還是個她不認得的姑娘,時酒唰地退到外麵。
靈機一動,時酒掉過頭又往房裡衝,她媽房裡還有個夜壺。
噓噓了之後,時酒拎好小褲子,這才慢吞吞的朝廚房走去,她媽正擱屋裡煮米飯,老宅子他們才搬回來沒多久,帝都這兒也是前兩年才通的煤氣,所以老宅子還是用的大鍋土灶台,不過家裡還有個煤爐子,燒燒水啥的倒也方便,就是這蜂窩煤得自己掏錢買,上頭前幾天也說了,再過一陣子就給老宅裝個罐裝煤氣。
“媽,我在夜壺裡噓噓了,你不要生氣喔!”夜壺她媽明擺著是倒過一遍了,時酒乖乖腆著個胖臉向她媽認錯,“這不怪我的,我先去了廁所,可裡麵有個比我比我大的女孩子!”
洛靜姝哪舍得為這小事對寶貝閨女橫眉冷目,母女倆笑眯眯的把這事給揭過了,洛靜姝從碗櫥裡把時酒的專屬小碗給拿出來,倒了大半碗開水放桌上涼著,囑咐時酒道,“涼個幾分鐘,等不燙嘴了你再喝,記得把水給喝光,不許剩下來!”
時酒乖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