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片藥材林她看得比誰都重。
段玲和梁芊兒她們準備看好戲,梁芊兒也損,和趙楠在薑穗蓋苗子的地方挖了一個大坑。彆人躲得過去,薑穗不一定,她生了病,反應特彆慢。
她們也沒想怎麼薑穗,但是讓她因為“高傲”吃吃苦頭是可以的。掉坑裡,淋一會兒雨,自然有人找她出去。
山上有一條小溪流,偶有透明的魚苗遊來遊去。薑穗沿著小路上山,她走得很慢,如今一般不再摔倒了。
趙楠有些害怕,她雖然壞,可是這種害薑穗的事,她不太敢做。
“要不我們回去吧……”
梁芊兒說:“閉嘴,要回去你回去,那坑裡什麼都沒有,又不會傷著她。”
薑穗過來蓋苗子,她拉開薄膜改上去,但是來來回回都避開了掩蓋好的洞。
段玲皺著眉頭,她走過去。
天上開始打悶雷。
薑穗回頭,就看見段玲站在自己身後。
*
趙楠手腳發軟,梁芊兒臉色也不好看。
她們急急忙忙跑進了孫家,趙楠一看馳厭,抖著嗓音說:“哥,出事了。”她們不敢和大人說,薑叔叔知道,估計再好的關係都要打人。
馳厭看她一眼,趙楠可從來不喊自己哥,他也沒這樣的妹妹,然而他沒糾正,隻看著她們。
趙楠支支吾吾:“段玲和薑穗,在山上……”
天空開始下雨了。
馳厭冷冷看她們一眼,飛快往他曾經捕捉斑鳩那片山林跑。
而此刻,段玲和薑穗都坐在坑底,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
段玲很想撲過去打她,然而她到底不是個神經病,知道這件事是誰的錯,雖然薑穗抓住了自己,兩個人一起掉了下來,可是是自己推她下去的。又小又高的坑,掉下去她們腳就扭傷了。
段玲沒想過會扭到腳,她臉色煞白,淚水也留了出來。
薑穗遭遇飛來橫禍,臉色也不好看。
然而她沒哭,安安靜靜等著趙楠她們喊人來救。
雨水打在她們身上,泥巴濕漉漉的,薑穗動動涼鞋,白嫩的腳趾上全是泥。
來回跑要一會兒,而轉眼就成了瓢潑大雨。
段玲擦了眼睛,死死盯著薑穗。薑穗不反對她報複嘲諷她容貌的人,可是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這讓她也有些生氣。
頭頂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拉你們上來。”
兩個少女齊齊抬頭,看見了全身濕透的馳厭,雨水順著他下顎流下去,他半跪在坑口邊,衝她們伸出手。
段玲眼睛一亮,這可是她的人,她問:“你先拉誰?”
剩下那個人,意味著還得等待一個來回,至少在這裡孤零零淋二十多分鐘的雨。
薑穗也抬眼看他。
那雙桃花兒眼雨水洗過一樣,明澈乾淨,映出他沉默的模樣。
他心猛然有些痛,出聲有些艱難,然而他還是低聲說:“段玲,手給我。”
段玲一笑,心情頗好,她爬上他的背,朝著坑底看了一眼。
坐在坑底的少女看著他們,一言不發,連求救都沒說。
馳厭死死咬著口腔,嘴裡一陣腥氣,他不敢看那雙好看的眼睛。他背著段玲,一聲不吭往大院兒走,腳步飛快。
路過溪流,段玲說:“我要去洗洗鞋子,我鞋子上全是泥巴,很不舒服。”
見馳厭沒有反應,段玲加重語氣:“我的話你沒聽見嗎?”
馳厭抿著唇,眼神冷得快要結了冰,他再沒聽她的話,任憑她怒罵拍打,像是背著一塊木頭。
到了孫家,他把段玲一扔,就腳步急切又要上山。
段玲高聲道:“你要做什麼!不準去,不然我讓我爸扣你工資。”
他猛然回頭,那目光又冷又涼,看得段玲抖了抖,一時竟然不敢再出聲。她真有種感覺,她再說話這個神經緊繃的少年會忍不住對她動手。
他一路跑了回去。
薑穗抱著膝蓋,大雨打得她有些疼。她手搭成小蓬蓬,阻隔雨水拍打她的臉,祈禱爸爸快點回家。
她有些難過,其實沒法不難過。
這種情況,換了誰,再成熟的人心裡都不好受。她是受到傷害的人,可是馳厭還是先救了段玲。如果爸爸在,他再善良都會心疼他家穗穗的。
馳厭跑了回來,見她乖乖坐在坑底,他口腔一陣血氣。
他手指微微顫抖,語氣低了很多個調,衝她伸出手:“薑穗,手給我。”
薑穗抬頭看他,她也沒鬨脾氣,畢竟害她的不是馳厭。
她把小手遞給他,禮貌地說:“謝謝你。”
馳厭心都快碎了。
他說:“我背你下去。”
“我可以走,拜托你拉一下我就可以。”
他不說話,猛然抱起她,薑穗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已經在他懷裡了。
少年胸膛硬邦邦的,她有些排斥這樣,也有些惱了,推了推他:“我要自己走。”
她的手明明輕飄飄的,抗拒地落在他肩上,卻讓他臉色有些蒼白,馳厭說:“對不起。”這一聲很輕很輕,輕到她聽不見。
薑穗排斥極了被他這樣抱著,她又不是小女孩了,馳厭這樣抱她不禮貌。
可他走得很快,大雨落下來,他微微弓著身子,替她擋了雨。
少女小小軟軟一團,被他按在懷裡。
“我要掐你了馳厭,你放開,我生氣了。”
他抿住唇。
身邊就是溪流,她狠下心,掐了他一下。
他身子動也沒動,隻是輕輕歎息一聲,然後把她放了下來。
薑穗還沒鬆口氣,他就把她放下了岩石遮住的地方,讓她把涼鞋浸在水裡。
那雙小巧的、會跳舞的腳,被溪水衝走泥巴,露出原本的白皙膚色。
馳厭沉默著,半跪在她身邊,給她把涼鞋脫了,為她輕輕洗腳。
薑穗完全沒反應過來,她有些茫然,一雙玲瓏白皙的腳踩在少年掌中。
等反應過來,她這下徹底生氣了,一巴掌打過去。
馳厭握住她的手,沒讓她落下來,他看著她,眼裡翻滾著許多情緒。
這下怎麼又要自尊了!段玲打他不是都不躲不閃的嗎?
他重新為她穿上鞋,說:“我送你回家。”涼水浸一下,她腳沒那麼痛。
薑穗從來沒有發這麼大的火,在他懷裡折騰著要下去。明明沒有段玲那股狠勁,但他卻覺得不太好受。
背著段玲時,他當自己搬貨,背著一塊濕漉漉的木頭。
可是抱著薑穗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抱著的,是怎樣的珍寶。
珍寶生氣又鬨騰,揪住他頭發。
他被迫低頭看她。
珍寶瞪大眼睛,快氣哭了。
然而眼睛裡隻有他,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