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他,“可是神靈陣隻有天神才能布下,如果你以後離開,等神靈陣的神力消失,神隕之地還是會被穢氣侵蝕,慢慢地回歸荒蕪。”
“那我一直待在神隕之地陪你,可好?”他溫和地問,那雙明淨的眸子如春日的煦光,暖融融地在清澈的湖麵泛起波瀾。
“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了。”他許以承諾。
葉落臉上露出笑容,再無顧慮,拉著他朝神隕之地而去。
他們降落到神隕之地的邊緣處時,一道警惕的喝聲響起。
“你們是何人?此地乃昀暘神君座下之神域,還不速速離開?”
一道喝斥聲從神靈陣內響起。
葉落和昀暘同時轉頭,看到一個陌生少年,像隻炸毛的貓兒,一雙貓瞳緊張地盯著他們。
葉落有些迷茫,這是誰啊?
沒等她開口,一道顫抖的聲音響起。
“神君?魘主?”
隻見神靈陣內,神侍跌跌撞撞地奔過來,滿臉狂喜又不敢置信,就要跑出神靈陣時,猛地刹住腳步,警惕地看著他們。
“你們是誰?偽裝成神君和魘主有何目的?”
虛空之中有一些擁有奇怪技能的生靈,會偽裝成他們想見的人混入棲息地。
昀暘望著神侍,語氣清和,“神清,好久不見,你一直在神隕之地嗎?”
神侍滿臉震驚,“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神靈陣外相攜而立的兩人,眼神看起來矛盾之極,既害怕又升起莫名的奢望。
但是怎麼可能呢?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神性被汙染的神靈封印在神墓後,還能回來的,還能恢複清明!當初神君離開時,神性已經被侵蝕得快要維持不住理智,不得不離開……
葉落是個不喜歡浪費口舌的,直接拉著昀暘走進神靈陣。
神靈陣並沒有阻擋兩人,讓他們得以順利地穿過。
這下子,神侍和那少年都瞪圓眼睛,神侍嘴唇顫抖,終於忍不住撲過來,撲到天神腳下。
“神君啊——”
他號啕大哭,哭得如此聲嘶力竭,毫無形象。
不說少年被嚇住,像隻貓兒一般渾身的毛都炸起,就是葉落也是有些懵的,她認識神侍那麼多年,從來沒見他哭得這麼慘。
她有些苦惱,轉頭看向昀暘,“我要不要去虛空深處弄些星核哄哄他?”
“不必!”昀暘說,“隨便摘朵花給他就行,他不挑的。”
無人知曉某位神君此時的想法,星核是她專門為他尋的,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給其他人呢?就算是一直為他管理神域的神侍也不行。
如果神侍需要,他可以親自去取。
葉落沒多想,隨手摘了束星辰花遞給神侍,說道:“你不要哭啦,給你一束花,高興一下。”
這熟悉的一幕,讓神侍不禁想起當初剛認識她那會兒,然後哭得更大聲了。
葉落麵無表情,似乎不太懂,他怎麼反而哭得更厲害?
還是昀暘道:“彆哭了,你再哭我們就走了!”
神侍趕緊拽著星辰花,抹去臉上的眼淚,不好意思地說:“神君,魘主,我這是喜極而泣,覺得自己就像在做夢一樣,沒想到你們真的回來了。”
他就像夢遊般,捧著手中的花,跟在兩人身後。
突然,神侍低頭看向懷裡的星辰花,有些驚異。
星辰花是魘主摘給他的,以往她摘花哄他時,那花到他手裡,都快要枯萎,如今這花和剛摘下來的一樣,嬌豔欲滴,毫無枯萎的痕跡。
“所以,我這是在做夢吧……”
要不然,這花怎麼都不枯萎呢?
昀暘好笑不已,“落落去了一趟虛空之海,她已經學會如何收斂身上的極惡穢氣,不會再任它隨意溢散。”
神侍再次震驚地瞪大眼睛。
他明白這代表著什麼,“魘主豈不是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再也不用被困在神隕之地?”
其實說是被困在神隕之地也不合適,是她心甘情願地留在神隕之地,畫地為牢。
能讓一個本性為惡的惡魘做出如此決定,如果這都不算愛,那是什麼?
**
神隕之地變得熱鬨起來。
葉落發現,神隕之地的神靈陣雖然縮小,但這裡比當初自己離開時更熱鬨,多了不少生靈。
“這是當初你們救回來的那隻有梁渠血脈的黑貓,你們還記得嗎?”
神侍將少年推過來。
少年緊張地看著他們,乖乖地行禮,“神君,魘主!”此時哪裡還有剛見麵時那炸毛的模樣。
葉落很驚訝,“這麼快就化形了?”
神侍笑道:“不快啦,他有梁渠的血脈,也是神獸,神獸化形比一般的靈獸要快的,其實也是化形不久。”說到這裡,神侍就有些傷感,“當初你們離開時,梁渠還沒有開靈智,等他開靈智後,你們都不在,他自然也記不得你們……”
梁渠鼓起勇氣問:“神君,魘主,你們以後還要走嗎?”
得知這兩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梁渠心生親近,同時也希望他們能好好的。
這十萬年來,他一直守在神隕之地,和神侍一起等待一個無望的結果,不是不能離開,而是不願意離開。
昀暘溫聲說:“走還是會走的,我想帶落落去看她想看的風景,等我們累了,我們會回神隕之地休息。”
葉落道:“神隕之地隔壁是極惡魔獄,我不可能離開太久。”
她是惡魘,天生就是極惡穢氣的容器,隻有她在,才能鎮壓那些極惡穢氣,這是她的責任。
神侍高高興興地去給葉落烤魚,梁渠摘了不少神果呈到他們麵前。
這些都是神隕之地的產出。
他們將神隕之地打理得非常好,並未因為主人離開讓它荒廢。
兩人在神隕之地逛了一圈,昀暘開始修補神靈陣。
葉落坐在一旁,吃著神侍送上來的烤魚,是記憶裡的味道。
“這些年,有誰來過神隕之地嗎?”她詢問道。
神侍道:“您離開後不久,有天神過來,不過他們發現您已經不在,很快就離開……”
至於其他誤闖的虛空荒獸之類的古獸,有神靈陣攔著,對神隕之地的威脅並不大。
等昀暘修複完神靈陣,葉落給他遞一條香煎小魚乾,突然想起她的貓。
“昀暘,我想我的貓了。”
昀暘看她一眼,變成一隻貓跳到她懷裡,用自己毛茸茸的臉蛋蹭了蹭她。
葉落歡喜地將臉埋在貓貓的肚子上,抱著他走進宮殿。
後麵的梁渠說:“我也能變成貓啊,魘主為什麼不抱我呢?”他有些迷茫,“你以前說魘主不抱我,是怕自己身上的穢氣汙染我,現在她收斂穢氣,不會汙染我,為什麼她不想抱呢?”
神侍憐愛地看他一眼,“傻孩子,你要是敢當著神君的麵變成貓讓魘主抱,小心神君將你丟出去。”
“神君才不會!”梁渠堅定地說,“神君是十方天神中,聽說脾氣最好的一位,他不會做這種事。”
神侍越發的憐愛這傻孩子。
以前的神君不會,但現在的神君嘛……
雖然他很高興神君得以回歸天神之尊,卻也知道,被汙染的神性不會徹底地恢複。
隻要不會讓神君徹底地失控,他可以自己壓製被汙染的那部分神性,並不會影響到什麼,他依然是那位天神昀暘。
就是偶爾可能會做出一些和傳聞不符的舉動,無私而高潔的神,會多一些小性情。
無傷大雅。
葉落回了一趟極惡魔獄。
離開近十萬年,極惡魔獄裡的穢氣幾乎溢散而出,她不得不在這裡多待一些時間,吸收它們。
葉落沒有讓昀暘進入極惡魔獄,“你不要進來,等我出去找你。”
她不想看到他再被穢氣汙染。
昀暘站在極惡魔獄前,擔憂地看她,“可你一個人,會不會孤獨寂寞?我想陪你……”
神祇高貴無瑕的麵容多了幾分柔情和落寞,瞥見這一幕的神侍忍不住捂住心口。
原來神君真的墮落了,情絲纏繞,化解不開,看樣子他也不願意化解。
“沒關係呀。”葉落不在意地說,“我知道你在外麵等我,隻要我努力多汲取一些穢氣,讓極惡魔獄不崩潰,就可以出去找你。”
昀暘定定地看著她,語氣溫柔,“好,我等你出來。”
**
昀暘神君這一等,便等了很多年。
等葉落終於離開極惡魔獄,走進神隕之地,發現這裡來了客人。
她穿過鬱鬱蔥蔥的花木,來到青荷亭亭玉立的池塘邊,看到坐在亭子裡喝茶的客人。
亭裡的一名女子轉頭,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朝她揮手,“落落,我們來找你們啦。”
坐在她身邊的魔神矜持地遞了一眼過來,“好久不見。”
葉落走過去,坐到昀暘身邊,接過他遞來的茶喝了一口,驚訝地說:“你們飛升神靈界了?”
“是啊。”遲萻笑眯眯地說,“聽說你們在這裡,我們就來找你們。”
葉落哦一聲,瞅了瞅他們。
她記得神君說過,神靈界的神位是有數的,仙靈界的仙人想飛升成神,必須要等到神靈隕落。
可是神靈不死不滅,想要等他們隕落何其困難。
但魔神主殺戮,可以決定神靈的生死。
當初十方天神之所以想方設法地阻止魔神降世,正因為如此,可惜他們失敗了,便要承受魔神的報複。
所以,魔神是不是在飛升到神靈界時,已經殺了一批天神?
葉落的猜測很快就得到證實。
遲萻說:“現在的天神殿由他掌管!”她指了指身邊的魔神,“昀暘神域還保留著,你們想回去隨時可以。”
至於其他的天神,下場就沒有那麼好。
葉落唔一聲,“行啊,正好我這邊的事完了,我們可以去神靈界逛逛。”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去吧。”遲萻高興地說,“到時候給你介紹我們的父母親人,還有魔帝。”
當即葉落拉著昀暘,興衝衝地前往神靈界。
昀暘笑看她,與她十指交握,說道:“昀暘神域缺少一位女主人,你願意去嗎?”
“當然願意啦!”葉落毫不猶豫地說,“你放心,我會幫你守住昀暘神域,以後誰敢欺負你,我打回去。”
昀暘忍俊不禁,看她的眼神柔和而明澈,唯有眸心處偶爾有黑翳流轉。
情絲繞纏,心甘情願。o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