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大的也想去,但衛孟喜怕自己一個人顧不過來,到時候是正事重要還是娃重要?小呦呦就不一樣,暫時還能“掌控”。“乖乖在家,不許搗亂,回來給你們買糖吃。”
“哇哦!有糖吃!”
“媽媽我要吃奶糖!”
“我也要!”
衛孟喜答應,又支使陸廣全,“你在家得看好他們,彆讓他們爬高上低。”她也發現了,晾衣繩上掛著的東西都是他洗的,而且一點兒也不馬虎,憑這一條,她還是高興的,給他加兩分。
先到國營菜市場,反正有的是票,就米麵糧油都買點,油鹽醬醋芝麻必不可少,黃瓜胡蘿卜儘管挑著最新鮮的還帶著露水的買,雖然齋藤新一不一定吃豬肉和雞肉,但衛孟喜還是割了五斤上好的五花肉,還買了一隻肥溜溜的老母雞,以及兩斤雞蛋……反正錢花不完還得交回去,萬一到時候日本人吃得不滿意,她不就啥也撈不著了嗎?
三十塊錢對她是巨款,但對諾大的金水礦就是毛毛雨,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在商言商,她付出勞動就要得到收獲,沒必要清高。
想著,又去到百貨商場,買了點煙酒糖茶,重點是崽崽們千叮嚀萬囑咐的大白兔奶糖。
這麼一圈買下來,三十塊錢花得淨淨的,票倒是還剩一些,回到礦區第一件事就是交還給小楊。
“弟妹你們拉扯這麼多娃也不容易,這麼點就留給孩子們用吧。”小楊隻是個辦公室乾事,也算不上領導,但他粗略看了一眼,發現買的都是能用上的東西,說明衛孟喜做事很老實,這點主他能做。
“對了,紫菜我給找到了,你看是不是你要的?”
衛孟喜一看那黑漆漆半大口袋,可不就是嘛,“但這也太多了吧……”至少夠吃一年的量。
“嗐,不多不多,反正我是拿著張副的條子去各大副食品商店問的,礦上統一結賬,你全拿去吧,我聞著怪腥氣,齋藤先生真會喜歡?”在他看來,是狗聞了都要搖頭的。
衛孟喜笑,這可是補充各種維生素和鈣質的好東西,她也不客氣,全收下了,用剩還可以給娃們補充營養不是?
窩棚區實在是環境太差了,做飯肯定不能選這裡,騰出來的小紅樓乾淨寬敞還方便,廚房裡啥家什都有,衛孟喜讓小楊找幾個人,把她需要的所有東西搬小紅樓去。
不過他們剛搬到,還沒來得及開火呢,省裡又掛了個電話來,說齋藤新一昨晚吃壞東西,今天拉了一天肚子,都快脫水,給送醫院去了……今天來不了,得等明天了。
衛孟喜看著一堆買好的食材,心疼死了都。
這小日本真是,早不壞肚子晚不壞肚子,偏偏這個時候,那明天為了保證給他提供最新鮮的,還得往市裡跑一趟不是?難怪張勁鬆一直交代,齋藤腸胃不好,必須新鮮,必須衛生,省委機關的大師傅能不衛生嗎?可也照樣吃出問題。
衛孟喜瞬間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幸好雞是活的,用一把苞穀粒養在院裡就行,就是肉不好處理,醃製一下吧,明兒齋藤不一定吃了,不處理一下,又沒冰箱,一個夜得臭了。
衛孟喜在家裡搜尋一圈,找到一點用剩的小麥麵,正好雞蛋也有,那就炸酥肉吧,到時候他愛吃不吃,不吃給娃吃。
奶糖足足有一斤,每人分到三顆,剩下的留起來慢慢吃,衛孟喜主要是怕給太多他們舍不得吃,晚上又偷偷拿出來吃,把牙齒吃壞。一口牙對人這一輩子太重要了,以後彆說有錢沒錢,不管美醜,沒有好牙你連吃香喝辣的機會都沒有。
要是沒了美食,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媽媽,奶糖真香!”
“有多香?”衛孟喜把五花肉去皮,切成拇指大的條塊。
“比狗屎還香喲!”
衛孟喜大笑,“你吃過狗屎?”這啥比喻啊。
“吃過,就……鐵柱哥哥讓我吃的。”
衛孟喜打雞蛋的手一頓,“你二媽家的鐵柱?”
原來,這熊孩子不僅往二蛋嘴裡尿尿,騙二蛋下河淹死,還哄騙衛東吃狗屎。她剛嫁過來的時候,衛東才兩歲,還話都說不利索呢,看見鐵柱哥哥手裡有糖,自然眼巴巴尾隨著當跟屁蟲,但鐵柱真是個小壞坯,騙他說地上的狗屎就是糖。
所有孩子都看著這個兩歲的娃娃吃狗屎,甚至還有不少大人圍觀,但沒人阻攔,更沒人出來教訓鐵柱,甚至衛孟喜這做母親的要時隔兩年之後才在無意中知道……這菜花溝的男女老幼真沒幾個好東西!
衛孟喜眼睛都紅了,是又氣又心疼,想罵兒子沒出息,可兩歲的孩子懂啥?饞糖吃是天性啊。
就是這麼被欺負,被侮辱,小孩長大心理能不陰暗才怪!
陸廣全其實也聽到了,有點難以置信,“真是二房的鐵柱?”其實他隻知道家裡有這麼個孩子,但從哪兒冒出來的,長啥樣他壓根沒留意過。
衛孟喜一個白眼甩過去,“你們老陸家還有幾個鐵柱?一家子全他媽不是東西!”
這一刻她真是恨死了自己,當時隻想著找長期飯票,卻沒想到組合大家庭裡還有這麼多事,她的娃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這麼欺負,她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陸廣全還想說啥,她嘴裡就一個字:“滾!”
不能給老娘的娃做主,婆婆媽媽問那麼多有個屁用。
陸廣全眉毛一挑,除了父母這是第三個叫他“滾”的,想發火,但確實是自家人給衛東造成了傷害,尤其這兩天相處下來發現,這娃不會說謊,鐵柱就是個小王八蛋。
“對不起,是我沒……”
“對不起有個屁用,我警告你陸廣全,你老陸家的人最好彆再出現在我眼皮子跟前,不然我不會放過他們。”
陸廣全低著頭,無言以對。
衛孟喜現在後悔極了,當初乾嘛走那麼早,應該再在菜花溝待幾個月,最好攪得陸家天翻地覆,把鐵柱揍個半死再走,隻拿走幾百塊錢真是便宜他們了。
因為生氣,她連酥肉也不想炸了,直接往床上一躺,不動了。
她很難過,很後悔,很想大哭一場,可是她還得顧著娃,好好的媽媽要是莫名其妙嚎啕大哭,會嚇壞他們的,他們會更加沒安全感,會擔心會忐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媽媽難過了。
不,不是他們不好,是衛孟喜自己眼瞎,讓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這麼多欺負。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口自己困了想睡覺,把孩子趕出去玩兒,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回想自己這失敗的幾十年。是的,縱使被人鞍前馬後叫“衛老板”,被病童家長千恩萬謝,可她依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她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就把他們帶來到這世界上,讓他們沒爸爸,沒家可歸,讓他們不被人喜歡,讓他們感受到的都是這個世界的惡意與醜陋,而不是美好。
陸廣全的心情也很沉重,他看見妻子紅紅的眼睛,還有她關門那一刹那,眼眶裡的淚水。如果她大哭大鬨一場,他任打任罵,心裡還好受點,可就是那種生無可戀的悲傷,讓他心裡的愧疚更重了。
太陽逐漸從高空往下落,孩子們吃完了奶糖還不願回家,小呦呦喝完了奶,抱著奶瓶帶著紅燒肉,慢悠悠地回來了。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找媽媽,可廚房裡沒有,小飯桌那邊也沒有,大大的眼睛裡是滿滿的失望。
陸廣全在屋外等了很久,裡頭也沒個動靜,他敲過門,想進去說幾句話,但妻子又在氣頭上,隻有一個字“滾”。此時正好靈機一動,把閨女抱起來,教她進去說一句話。
他發現小閨女比大的四個都聰明,教三遍就記住了,又引著她說兩遍,確保不會說錯,這才輕輕把她送到門口。
衛孟喜壓根睡不著,聽見門響剛想罵,可腳步聲噠噠噠的,是閨女,忍住了。
“媽媽。”
“乖,你咋回來啦,去外麵玩兒,啊。”
小呦呦也有點困了,小肚子裡裝了奶和糖,走路都“咣當咣當”,仿佛能聽見響兒。
但她記得任務,走到床邊拉著媽媽的手,搖了搖,“巴巴dei不七。”
奶聲奶氣的,又笨又可愛。
第一遍衛孟喜沒聽出來說的啥,直到第三遍,才聽出來,頓時哭笑不得,這狗男人!
關鍵小呦呦還跟奶音複讀機似的,“巴巴dei不七。”
“巴巴dei不七。”
“巴巴dei不七。”
一副她不鬆口就不停止複讀的架勢,“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彆說了。”
小呦呦這才開心地靠過去,抱著媽媽脖子親,吧唧吧唧的,那小口水給她塗了一臉。
衛孟喜的鬱悶,就這麼沒了。是啊,重生之前的錯誤已經犯下了,她確實改不了了,但現在還有機會彌補,小呦呦還活著,四個崽也還小,隻要她好好教育和引導,心理陰影會有消除的一天,沒看衛東說出來就沒心沒肺的野去了嗎?
一切向前看。
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想著,她把孩子拍拍哄睡,出門正好看見陸廣全在那兒收拾又提回來的菜,院子收拾得很乾淨,比她平時一個人的時候還整齊,那板凳是板凳,桌子是桌子的,擦拭得一塵不染。
“這個紫菜需要用水泡嗎?”他看著她的眼睛,溫和地問。
衛孟喜不理,你以為派個小間諜就能哄我開心了嗎,狗男人,沒那麼簡單。
“你不說,那我就泡了,啊?”他覷著她的臉色,故意問。
“住手。”果然,衛孟喜見不得糟蹋食物,一把搶過裝紫菜的口袋。
這些紫菜很乾淨,不像後世買的需要清洗,全用來燒紫菜蛋花湯估計孩子們得膩,再好的山珍海味頓頓吃也會膩,但她忽然想起後世一種很有名的零食。
海苔片。
她跟著店裡的小姑娘吃過幾次,吃是真的好吃,又鮮又香,很容易上癮,但問題是很貴,五六塊錢就那麼薄薄的吃嘴巴裡都沒感覺的幾片片,剛嘗到味道就沒了。而且外頭賣的還有個不好就是鹽巴味精和糖放太多,吃太多容易口乾舌燥。
她一看配料表,啥可食用紫菜,不就是紫菜嘛,自己能試著做做看,還能控製配料的量,省得上火。
說乾就乾,她先拿出幾大塊紫菜,掰成小塊,“灶膛裡上火,小火。”
陸廣全趕緊點火,雖然一開始不熟練,但熟悉掌握火候以後就整出小火來了,衛孟喜把掰碎的紫菜放進去,再放少少的鹽巴和白糖,其它的一概不放,慢慢的熬炒,其實也就相當於是烘焙。
要是有烤箱,這一步會很輕鬆。但鐵鍋熬要好大會兒,手不能停,一直到黑色的紫菜變成墨綠色,這葉片上也沾了味道,這才盛出來。
“接下來還要怎麼做?”嘿,你說陸廣全這狗男人,今兒話咋這麼多呢。
“成了。”
“這就成了?能吃嗎?”他半信半疑拿起一片,輕輕咬一口,那感覺,脆生生的,鹹鹹的,但又很香,嘴巴裡有股很奇怪的鮮味兒,就像……吃味精。
幸好衛孟喜不知道他心裡是這麼形容的,不然能一口都輪不著他。
“媽媽這是啥?”
“海苔。”
“孩抬是個啥?抬著吃的嗎?”衛東率先拿起一片,雙手抬著,比自己腦門還高,“哇哦,真香!”
衛孟喜:“……”傻兒子,說得很好,不許再說了。
不過,她特意觀察,發現這小子真是小狗脾氣,記吃不記打,吃狗屎的事兒說過就過去了,壓根沒放心上,更不可能偷著哭。
“媽媽,我能吃這——麼多!比一百碗還多哦!”
“我也能,我比你多!”
這東西對孩子好像有種致命的吸引力,一麵喝水一麵哢哢哢,一口氣吃了好大一盤,吃到打嗝都是鮮味兒,衛孟喜才收起來。
晚飯可就啥也吃不下了,每人勉強喝了碗湯就叫肚肚飽了要睡覺,陸廣全倒是一整天都很殷勤,主動把帶娃洗漱的任務接手過去。
當然,鍋碗瓢盆是他刷的,地是他掃的,衛孟喜隻負責做,灶台亂成戰場也不管,反正她就是看他不爽,沒理由。
娃睡下,隔壁卻忽然熱鬨起來,紅燒肉豎著耳朵“汪汪汪”的叫,衛孟喜個子高,一眼就看見劉桂花家來了好幾個人。
其中一位頭發花白的,應該是她婆婆,還有一個瘦巴巴的少年是兒子,而一個齊耳短發的穿花棉襖的姑娘,就是她小姑子。
此時的小姑子才十八歲,跟陸廣梅一樣年紀,但皮膚是石蘭人少有的細白,個子小巧,烏溜溜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就是個涉世未深的女高中生。
熱鬨一會兒,隨著夜色越來越深,隔壁也安靜了。衛孟喜回房,卻依然睡不著,心裡那口氣,得找個發泄的口子,而唯一的辦法就是……
“喂,你睡過來。”男人睡最外麵,衛孟喜在中間,小呦呦貼著她,靠牆睡。
“嗯?”陸廣全也沒睡著。
“讓你睡過來一點兒,我是會吃人嗎?”
陸廣全難以置信,這是……畢竟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男女之事少得可憐,上一次還是兩年前,長期不那啥他都快忘記這回事了,現在腦海裡就出現些畫麵,呼吸都有點急促了。
他乖乖挪過去,上次是她主動,這一次隻要她能原諒他,他絕對會主動,非常主動。
果然,妻子主動伸手,到他肩膀……誒不對,怎麼到手臂……“嘶,疼。”
衛孟喜的手,緊緊地揪住他上臂的肌肉,這人看著瘦猴子似的,沒想到還有點肌肉,硬硬的,她不使勁還擰不動。
肉已經被她三百六十度旋轉了,陸廣全痛得齜牙咧嘴,“有什麼好好說,我……”
“你什麼你,閉嘴。”衛孟喜一想到自己和孩子受的這麼多氣,手下就來勁兒。
就在男人覺著自己下一秒要被她撕下一塊肉的時候,院門忽然被拍得賊響。這門的質量可不是一般好,因為衛孟喜計劃的是男人不來住,光他們母子幾個可不得做好點兒?一推就倒那種竹籬笆可不行。
“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