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2 / 2)

這麼大的恩情,已經超越一般彩禮了!

可就是這樣,唐家還不滿足,這兩年火柴廠效益不好以後,還動不動就哭這麼大個閨女給了趙家沒收一分彩禮的話,趙春來為了爭口氣,就硬生生把小舅子捅的窟窿扛住,還說過了這次,以後就兩清了。

唐家人真是過分!

衛孟喜心說有這樣的大家長,也難怪兒子會惹出那樣的禍事,真就是家教的問題,以後要他們擦屁股的事情還多著呢。

買完東西,又給小姑娘買了串糖葫蘆,剛走到趙家門口,就聽見裡頭有人說話。

“老趙,不是我為難你,實在是我媽病重得厲害,再不交錢醫院不給住了,你受傷的事咱們兄弟幾個也知道了,可你不能因為自己受傷就不還錢了吧?這道理到哪兒都說不過去啊。”

“就是,你們有你們的難處,我們也不容易,這錢要是不還今兒我們就不走了。”

“老趙我勸你想開點,咱們都是在外麵混飯吃的,人活一口氣……”

衛孟喜聽著這些人的語氣,就是來要債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也不能說彆人錯了。

她心裡歎口氣,正想開口說幾句公道話,忽然一開始要債那人話鋒一轉,“老趙你要是實在拿不出錢的話,我給你支個招兒。”

“你這房子位置不錯,要不你就打給我們,算兩萬塊吧,剩下的一萬你慢慢還,咱們把利息降點,你們兩口子還一萬塊應該不難。”

謔!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百塊呢,一萬塊還說沒難度,問題是這麼大房子居然隻打兩萬,這不是趁火打劫是啥?

趙家現在住的是趙老爹手裡傳下來的大房子,帶院子足足有四百多平呢,是棟挺闊氣的青磚瓦房,又在未來鼎鼎有名的金魚胡同口,這麼好的位置以後就是簡單的開個小賣部啥的,也能養活一家子,更彆說裡頭房屋那麼多,租出去租金也能有好幾十塊一個月,擺設啥的也都是民國時候傳下來的,隨便賣也能值幾百塊。

這份底蘊,就是當年最困難的時候,趙春來也沒想過要把房子盤出去,賺到錢第一件事就是把欠款還上,將房子贖了回來。

現在是1985年8月底,按照市價,這麼大一棟房子,至少也值兩萬七八。

這群要債的,就是欺負人。

不過,衛孟喜也沒生氣,她隻是淡淡的笑笑,推開門,“喲,今兒這麼熱鬨呢?”

要債的看她眼生,還格外漂亮,頓時眼裡閃過驚豔,但再一看穿著和氣度都不像普通人,手裡又拎著幾大罐高檔營養品,倒是很客氣地說:“喲,老趙家今兒是有親戚啊,那咱們就先走了,明兒再來。”

這些人,最擅長的就是看點眉高眼低,知道衛孟喜不是一般女人,而給老趙麵子就是給衛孟喜麵子。

唐雲鳳鬆口氣,“謝謝你啊小衛。”

她肯定在門口聽到好些話了,要是一般人早就對他們唯恐避之不及,她還能進來幫他們打圓場,已經是真朋友了。

衛孟喜把東西遞給她,讓她去裡屋放好,這才從包裡掏出一個存折,遞給趙春來,“趙大哥你拿著,你先把欠他們的給還了,再去唐家問問看,能不能要回來點,把能還的先還上。”

趙春來一開始不肯要,知道她的錢都是血汗錢,不忍心。

再加上,他也是大男子主義作祟,總覺著拿一個女同誌的錢沒臉。

“我相信以趙大哥的能力和為人,以後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這是我借你的,隻要兩年內還清就行,不用利息。”

“為了兩萬塊錢把小燕爺爺的祖產打出去,不值當,他們就沒安好心你們可不能如了他們的意。”

說起老爹,趙春來這才有點心動,連忙說要給她簽個借條。

衛孟喜當然不會拒絕,趙春來幫過她很多次,無論是買洗衣機,賣手表和金戒指,還是年初幫自己去粵東省買金疙瘩,接“港商”,很多她不便出麵的事,都是拜托他來辦的。

說實在的,這點錢就是他不還,衛孟喜也有辦法找補回來,畢竟,她隻給了兩萬。

剩下一萬,就是她的試探,看這個人還有沒有點骨氣,有沒有搶救餘地,如果是個隻會一味退讓妥協的,對丈人家予取予求的窩囊廢,那就當她以前看錯他了。

如果他能去丈人家,想方設法不管光彩不光彩,把錢要回來一部分,那就還是個不錯的人。

衛孟喜留下存折,裝好借條,說了兩句話,就說還得去駕校找老師,就先走了。

“老趙你說小衛咋對咱們這麼好呢?”唐雲鳳輕輕撫摸著存折,眼眶紅紅的。

趙春來歎口氣,自己當年賭那一把是賭對了,衛孟喜這個同誌,是他的貴人。

“以後咱們也要好好對他們一家,不然就是狼心狗肺。”

唐雲鳳點點頭,繼續摸著存折,欲言又止。

他們欠了三萬塊,這裡是兩萬塊,剩的一萬,肯定要想辦法去彆的地方找補回來,說實在的,以前她在娘家就沒啥地位,唐家人壓根沒把她當閨女看,幫弟弟是情分,不幫也是本分,現在自己男人都搭上半條命了,欠唐家的早就還清了,還剩多餘的呢!

“要不,我,我去要要看?”

趙春來思索片刻,“咱們一家子去。”

他本來就是市井出身,也彆講啥高尚不高尚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他受傷逃回來,家裡拿不出醫藥費,妻子去娘家借過,一分沒借到不說,這麼多天了人也沒來看一眼。

就這樣的丈人丈母娘和小舅子,他都覺著自己那半條命白給了。

沒幾天,衛孟喜學車的課程剛開始,石蘭大學的夜大也開班了。9月1號,大孩子上三年級,小呦呦上中班,衛孟喜把孩子扔給陸工,自己早早的騎著摩托車往書城去。

石蘭大學在書城市中心地帶,以後還會有彆的校區搬到大學城去,但現在隻有這麼一個校區。

她的摩托車進了大門,先找到自行車車棚停好,從書包裡翻出報到那天拿到的條子,上頭有課表。

夜大之所以叫夜大,就是因為是職工下班後,夜裡上的大學,今兒之所以白天來,是因為要先來開個班會。

衛孟喜已經來踩過點,此時對於教室什麼的,也都十分熟悉,出了車棚左轉第二個路口再右轉……忽然,一輛小汽車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

她反應快,下意識的身體就往後退,退得急了還在花壇上摔了個屁股墩。

但幸好,車子急忙刹住,前輪卡在花壇邊上。

車門打開,下來的是一個十分好看的男人,他第一件事居然不是看衛孟喜有沒有受傷,要不要上醫院,而是去看自己的車子,似乎是擦掉了一點漆,臉色還黑著。

衛孟喜這人是講道理的,要是態度好點,說句對不起,她還真不會當回事,可這人的態度,她第一反應就是——不爽。

“你怎麼走路的,也不看著點。”

衛孟喜的火氣,從胸腔來到了嘴裡,“你怎麼開車的,駕駛機動車輛不知道要禮讓行人嗎?我明明是右轉,你左轉你是眼瞎還是你的駕照是買的?”

一天的好心情瞬間沒了,衛孟喜本來也不想罵人的,但是他態度先有問題。

男人的臉色更臭了,“嗬,女人,你說我眼瞎,你……啊!”

衛孟喜聽到他嘴裡冒出霸道總裁文的句子,頓時一個手不穩,扔下了手裡的書包,直接扔他臉上。

“哎呀你這人怎麼走路的,偏要撞我書包底下。”

男人一雙極其漂亮的桃花眼睜大,“你!”

“我什麼我,慣你毛病。”衛孟喜一把搶過自己書包,白他一眼,走了。

幸好,她是摔花壇的草地上,沒有受傷,不然她今兒就不走了,非得叫救護車拉去搶救不可,他喵的開桑塔納了不起啊,她能讓他桑塔納變自行車信不信?

再說了,不就一輛桑塔納嘛,她以後也能開,而且能開得比他好,至少不會在校園裡橫衝直撞。

班會選的教室是一間很陳舊很老式的階梯教室,衛孟喜一瘸一拐上到二樓,發現已經坐了不少人,她剛走到門口,原本喧嘩的教室忽然靜了一下。

她能感覺到身上的熾熱目光,驚豔,打量,好奇,探究……但她臉上還是很鎮定,自顧自走到中間靠後那幾排,找到一個沒人也沒包的位置坐下。

剛坐下一會兒,又進來幾個同學,走到她那排,好像她那兒有毒似的,居然都跑她後麵去坐。

衛孟喜好笑,自己有這麼不好接近嗎,她自認為還是非常平易近人的嘛。倒是班上的學生年齡差有點大,有像她一樣二十郎當歲的,也有四十多歲的,甚至還有兩個鬢角都白了的。

現在的夜大其實也是很多重要職權部門的領導鍍金的首選,幾乎凡是年紀大的學員,都穿著乾部裝。

而年輕一些的,則打扮時尚一些,比職大的學員要更輕鬆一些。

衛孟喜今天穿的是一件真絲襯衫,紮進高腰喇叭褲裡,顯得腿是腿,腰是腰的,一頭卷發披散在肩頭,雖然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連手表都沒一塊,但看著就是很洋氣,簡潔的洋氣。

不僅男同學,就是女同學,也在悄悄看她呢。

衛孟喜卻沒心思注意,她在想冷庫的事,工程已經接近尾聲了。她選擇的冷庫建設類型是很老式那種,基本沒有什麼自動化信息化的,全憑人力和機械力。

她不懂這些,是陸工出麵和省建公司共同商討決定的,因為金水煤礦地底下煤層被挖空了,結構或許不夠穩,所以在建造的時候就優先考慮造價低廉、結構穩定性好、空間利用率高和建設周期短這幾個優勢。

這樣的冷庫,有個缺點,就是費電。

根據陸工初步估計,光這個冷庫,一年的耗電量可能將達到十幾萬度!

十幾萬度電是什麼概念,衛孟喜還不知道,但要是折算成電費的話,她就知道了,五萬多塊……

她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光電費就要這麼多,那還有人工成本呢,還有各種維護費用,一年至少要多花出去七萬塊錢。

要是兩年前,她連想都不敢想,她三年也掙不夠一年的冷庫費用。

所以,唯一能抵消這種高成本支出的辦法,就是增加收入,將這個電老虎的價值開發到極致。

現在的計劃是,完工後先試運營半個月,如果沒問題的話,就正式投產了,所以目前需要增加出單量,不然到時候生產出來以後賣不掉放冷庫裡凍著,又是一筆開銷。

不放凍品,是白費電,放吧,更糟心。

所以,算來算去,目前最關鍵的一步,還是得多找客戶,最好是大客戶。

衛孟喜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畫出一些長方形三角形和箭頭,還有各種實心空心的五角星,除了自己誰也看不懂……誰知身邊卻傳來一聲冷哼。

“看來也不瞎嘛。”

衛孟喜一抬頭,又是剛才那開桑塔納的男人,頓時往裡挪了兩個位置,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她又不是沒看過小白總裁文,這種男人,你也彆跟他鬥嘴,也彆跟他囉嗦,離得越遠越好,以免被劇情線波及。

班主任進來後,先是講了幾句勉勵的話,就開始要求大家上台做自我介紹,從第一個學員開始,都是姓名、年齡、籍貫加工作單位的模式。

衛孟喜認真聽,儘量把大家的名字和樣貌對上,這是對彆人基本的尊重,想象一下吧,你是願意被新同學叫“你你你”還是“某某某”?

不過,就因為認真記憶,也發現裡頭有好幾個“領導”。

那幾個四十幾歲穿乾部裝的,有的是在省工業廳,有的在煤炭廳,但還是商業廳的最多,有三個呢。

終於,輪到衛孟喜的時候,她大大方方走上講台,“大家好,我叫衛孟喜,今年27歲,來自金水煤礦,我目前是一名個體戶,主要經營鹵製食品和文具的批發零售工作,大家以後有需要可以找我。”

眾人失望,後排那男人還直接嗤笑兩聲。

大家一開始看她氣度,還以為是什麼國家單位的中層領導,或者文工團演員之類的,最差也得是個老師,誰知道……居然是個體戶。

是的,這年代,有一切向錢看讀書無用論的金魚胡同裡的社會底層,也有個體戶掙再多錢都不被看不起的小康城市家庭。

個體戶,是沒有穩定工作,沒有可靠的家庭關係,隻能乾最苦最累最臟活的人的代名詞。

衛孟喜仿佛沒看見大家神情的變化,依然笑嗬嗬的,“希望接下來能跟大家一起度過愉快的四年。”

說完,她下台,掌聲稀稀落落,遠遠不如前頭的學員。

下一秒,一個西裝革履,皮鞋錚亮,大熱天打著領帶,頭發打了摩絲的男人上台,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

這家夥人模狗樣的,名叫侯燁,22歲,自稱是今年剛高中畢業的,衛孟喜不信。

就那打扮,拿鼻孔看人的態度,不像是剛畢業的青澀高中生,再說了有22歲才高中畢業的嗎?怕不是留級大王。

而什麼樣的人會留級呢?除了確實是身體原因的,大部分都是調皮搗蛋的差生。

所以,衛孟喜完全有理由懷疑,他壓根就不是自個兒考上,而是走關係進來的。

衛孟喜有多喜歡杜工那樣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就有多不待見這種仗勢欺人鼻孔看人的留級大王,但她沒回以嗤笑,而是老神在在的看著他。

心說,這人怎麼越看越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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