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對她這一手絕活,都隻有羨慕的份兒,就是侯愛琴見過一次,也是驚訝不已。
這女同誌,可真不是一般專業啊,看著不苟言笑,但做起事來實在是讓人佩服。
最後,錢一張不少,她都數完兩遍了,孫友龍合同也才讀完,於是,雙方簽字,蓋章。
剩下的就是他店鋪選址的問題,不需要美味廠幫忙,因為他已經早在半個月前就找好了,隻要照著高開泰那個店的裝修標準去操作,自然由劉桂花去負責監督驗收。
孫友龍跟高開泰不一樣,高開泰是沒什麼主意,又得了父親的交代,讓他什麼都聽小衛的,所以即使店鋪裝修起來讓他晾兩個月,他也照辦不誤。
而孫友龍則是主意很大,他看見合同上沒有這個條款,立馬就讓裝修隊日夜不停的趕工,短短20天就完成裝修,他也不舍得再浪費時間門晾曬,直接就把玻璃櫃配上,第23天就讓廠裡配貨。
衛孟喜:“……”這大概是她加盟過的最快的店吧,從簽合同到正式營業,隻用了22天時間門!
當然,這種大乾快乾她並不提倡,畢竟裝修材料是有味兒的,為了自己身體好,晾幾天又能有多大損失呢?
孫友龍估計是被衛孟喜那天接到那個電話嚇到了,就跟身後有餓狼追著似的。
當然,效果也是杠杠的,他的動作確實比李老板快,他都開業了,李老板還在猶豫不決。
開業第一天,營業額高達864塊,這著實把孫友龍嚇了一跳,當天就拍著胸脯保證,幸好幸好,他動作夠快,不然這耽擱一天就要損失八百多塊哩!
當然,不可能每一天都那麼高,第二天隻有六百多,第三天五百多,第四天開始,隻能保持在四百五左右。
可饒是如此,也已經非常讓人意外了,這年代做什麼生意能一天就賣到普通工人三四個月的工資呢?
這消息一傳出去,本來還猶豫不決的李老板也說要加盟了,上午說好,下午就來交錢簽合同。
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接下來一個月,衛孟喜接的加盟電話沒五十也有四十個,很多都是電話裡聊兩句,第二天就來廠裡詳談了。
當然,也有像孫老板這樣謹慎的,也有像李老板那樣猶豫不決,不敢下手的,反正短短一個禮拜,衛孟喜的書城八家店就加盟滿了。
雖然是省城,但畢竟商業規模有限,開太多家的話對前期加盟那幾家也不公平不是?要是大家都掙不到錢,那最後也是會砸自己招牌,以後彆人還想要再加盟,都會好好掂量一番了。
八家加盟店,唐雲鳳的沒收一分加盟費,高開泰的一萬,其餘六家除了孫友龍動作快隻收三萬五,越晚加盟的費用越高,都是高於三萬五的價格,光加盟費就直接入賬了25萬塊!
衛孟喜還沒怎麼著,劉桂花已經樂傻了,她沒想到,錢還能這麼賺,加盟費賺一筆,等八家店開始營業後,每個月還有百分之十的營業提成,這就是隻負責生產,彆人來幫你賣貨,還要倒給你錢的模式啊!
衛孟喜笑她,“哎呀桂花嫂,隻是現在看著輕鬆,後期經營中遇到的問題咱們都得對人負責呢,咱們自己的產品質量也必須有保障。”
同時,也得警惕著招牌彆被人給砸了,他們銷售過程中要是出現假冒偽劣的,或者吃壞顧客肚子的,彆人不會罵是哪家鴨脖店的失誤,隻會帶美味鴨脖的大名。
所以,對於加盟店,廠裡必須按照合同上的條款,定期去監督視察,抽檢,保證自己的口碑不被加盟店拖累。
反正,錢是一次性收痛快了,後期的工作卻還很多,衛孟喜高興是高興,但這種高興有限,工人們的辛苦才是實打實的,每天要出幾千斤鴨貨,三班倒都累得不行。
再加上清洗車間門的多是年紀大的女工,長時間門這麼泡在水裡也不是辦法,她想了想,趁著新學期還沒開學,緊急召開了一場職工大會。
不算文具店,美味廠的職工,已經多達120人,其中90以上是女工,男工隻有確實需要重體力的時候才招,目前也就十幾個而已。
她這次主要獎勵對象是清洗車間門的,大家按照工齡,直接加工資,工齡長的每個月加了十塊,短的也能加兩三塊,最後一比較,發現清洗車間門的工資是最高的,已經開到200以上了!
銷售的自然也高,但經常出差,保底工資不高,終究不如家門口的旱澇保收。
工人們高興得都不知道說啥好了,一口一個“小衛老板就是厚道”,把她都吹成大善人了。
六年來,大家夥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今年春天,劉桂花和孫蘭香家都蓋了一棟衛孟喜家這樣的大房子,當然她們不是免費落戶金水村的,而是拿錢向金水村買的宅基地。
其他煤嫂如付紅娟等人,雖然沒有那麼大,但也買下了現在正在住的窩棚區的宅基地蓋起了小洋房。
不如這三家的大,但也是裝修得又白又乾淨,有房有院有大門的,看著就氣派。
就連張大娘,也說想把宅基地買下來蓋兩間門磚房,衛孟喜給勸住了。
目前來看張秋芳學習成績可是比衛小陸好的,以後很有可能上大學,把錢花在蓋房子上不值當,還不如去城裡買兩間門,不用太多,剛好夠她們祖孫倆住就行。
這樣以後張大娘老了去城裡養老也方便,小秋芳上大學也有住處,不是嗎?
張大娘一想也對,最近就說要再攢兩年就能去城裡買了,這話不知道怎麼被張毅聽說,現在天天往她跟前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認錯,說當初是他豬油蒙了心,不該為了一個給他戴綠帽的女人拋下老娘,還說要給小秋芳認錯,要彌補這麼多年的虧欠。
每天給老娘端茶倒數,當然,飯店裡侯愛琴也不許他進去,隻能去張大娘住的小窩棚裡獻殷勤,每天不是給小秋芳買新衣服就是新書包新鞋子。
衛孟喜冷眼旁觀著,有點擔心張大娘中他的迷魂湯,畢竟這人為了好日子可以給人養兒子,可以連親生兒子閨女都不聞不問,他還能有啥做不出的?
這不,他一會兒說自己工作不好乾,想辭職出去做生意,問老娘借本錢。
一會兒又說跟李秀珍過不下去了,他想要結束這種沒有尊嚴和自由的日子,但李秀珍要他先賠償五千塊青春損失費才同意離婚。
幸好,張大娘是拎得清的,他愛獻殷勤就由著他獻,但錢是一分不給的,為了防止被他偷走,還悄悄把存折交給小衛,讓小衛幫她保管著呢。
張毅這段日子可是好好表演了一個啥叫痛徹心扉悔不當初,煤嫂們就當看猴戲,想當初要把老太太趕走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現在看著老太太有工資了,攢下一筆錢了,心思就開始活泛了。
當誰是傻子呢?
這同時也給廣大有兒子的婦女們上了一課,哪怕是自己用血喂大的兒子,也有不管自己的一天,女人靠誰都靠不住,自己當自己的靠山,有一份自己的事業才是最可靠的!
於是,衛孟喜發現,業務員們跑得更快了,反正付紅娟在蓋起新房子之後,又買了一輛全新的摩托車,在金水煤礦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
大家都在猜,這個往日最大的長舌婦,在美味廠到底賺了多少錢啊?不然怎麼這麼闊呢?
對於這些變化,衛孟喜隻是看在心裡,她現在又有了新的問題,陸工研究生畢業了,暑假裡把行李打包回來,現在就正式回歸金水煤礦上班了。
而煤礦上的誠意也很足,不僅讓他擔任防塵科科長,工程科副礦長,還打算再往上走走。
張勁鬆楊秘書和張雪梅等人,已經往她家裡來過幾趟,都是在問陸工的意思,“小衛,你家小陸到底是咋想的?”
衛孟喜看著急得嘴角都起了兩個火泡的張雪梅,也有點拿不準,“我家陸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願的事我也壓不了他的頭。”
張雪梅捋了捋自己短而卷翹的頭發,現在她已經是省台晚間門新聞的主持人了,走出去這石蘭省凡是看過新聞就沒有不認識她的。
“他聽你的話,我看你可以勸勸看。”
衛孟喜怎麼勸,現在的情況是,李奎勇將於下個月退休,這樣就會空出一個副礦長的缺,張勁鬆的意思是,陸工許軍,他倆之間門要上去一個。
省煤礦廳屬意的是陸工,而金水市礦務局和杜礦長那邊則更欣賞許軍。
陸工其實對當官沒什麼執念,現在雖然當著兩個重要業務科室的(副)科長,但他不愛搞管理,科裡的人需要乾啥全靠自覺,這樣的人會想上去當副礦長嗎?
更何況,另一個競爭對手還是多年老友,當年在部隊還差點丟了性命,他就是怎麼著也不會去搶許軍用命換回來的功勞。
現在張勁鬆等人覺著關鍵不在陸工,而在這家裡真正的當家人小衛,這不,一家子換著來當說客,就想讓她壓著陸工的頭去競爭一把。
“你家陸工聽得進你的勸,要是聽不進去,這不還有枕頭風嘛?”張雪梅挽著她,擠眼睛。
衛孟喜簡直哭笑不得,“我對這事真的無所謂,許科長是一名很優秀的同誌,組織上看重他,咱們應該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張雪梅恨鐵不成鋼,直接在她腰上擰了一把,“你說你是不是傻?”
傻嗎?衛孟喜並不覺得,她甚至內心是更希望許軍當副礦長的,一方麵他年紀比陸工大,閱曆更豐富,為人長袖善舞,更適合做管理者,而不是陸工這樣的技術工。
同時,李奎勇在這幾年與杜礦長張書記的配合中,多次顯得力不從心,他努力想要跟張書記一條心,但最後總是被杜局長裹挾。
尤其是李茉莉和杜林溪解除婚約後,不知道礦上怎麼流傳出杜林溪有臟病的消息,杜家人把矛頭對準了李奎勇,處處針對,處處為難,大會小會都要嗆他。
李奎勇又是有勇無謀的性格,鬨出過很多次不愉快後,在礦區的聲望大打折扣,現在退休說不定是一種解脫。
這時候,能上去一個幫著張書記與杜礦長打擂台的人,是所有人都希望的。
許軍,比陸廣全更適合。
衛孟喜把道理跟張雪梅講了講,又說幾句明天要去書城,想讓她載一程的事。
張雪梅今年初買了一輛大摩托車,現在來回方便多了,孩子和丈夫爹媽都在礦區,她不回來是不行的。
晚上,衛孟喜帶著呦呦上許家,想去探個口風。
結果剛到門口,許久治就衝出來,“衛阿姨,呦呦。”
小男孩一雙很獨特的單眼皮,一頭自然卷發,雖然剪短但依然能看出卷卷的樣子,仿佛做過造型一般,很是帥氣。
他也長得很快,都快有他媽媽高了,此時穿著一件海魂衫配卡其色背帶褲,就跟高樂高罐子上的外國小男孩似的。
衛小陸這個小顏控,立馬從媽媽手裡抽出自己的小手,噠噠噠跑上去跟許久治嘰嘰喳喳玩一處去了,她雖然比許久治小四歲,但跟他的共同話題比跟自家那倆哥哥多。
“怎麼來了,呦呦爸的行李都送到了?”柳迎春正在廚房做飯。
“送到了,今兒一早火車站打電話讓去拿的。”衛孟喜自顧自的在茶幾上摘了幾顆葡萄,“呀,真甜,哪兒買的?”
“不是我買的,是久治他爸。”
柳迎春現在已經是礦醫院兒科的副主任了,得益於這年代醫院人才斷層嚴重,很多副主任和主任都上了年紀即將退休,而下麵的醫生,四十歲左右的,學曆不行,有些甚至是頂替父母的崗位,跟著打下手上來的,隻有柳迎春是正經醫科大學畢業,年紀三十出頭,為人十分穩重,專業技術也不錯。
人兩口子這日子是越過也好了,上個月還叫她一起去省城看房子,說準備在書城買套四合院,以後許久治上初中也能用。
柳迎春以為她是為了房子的事而來,“怎麼,找到合適的了?”
衛孟喜搖搖頭,位置不錯的四合院,除非遇到特殊原因不然很少有人舍得賣,“房子暫時還沒幫你找到,今兒我是來恭喜許副礦的。”
壓低了聲音。
柳迎春拿著鍋鏟的手就頓了頓,見她臉上笑嘻嘻的,居然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恭喜,有點不自在,連忙將火關掉,“你的意思是……”
衛孟喜笑眯眯的點點頭,“以後咱們家陸工跟著許六哥我也放心了,隻盼著到時候多給他放兩天假,他還沒好好陪過孩子,衛東都快有我高了。”
最後這兩句是發自內心的抱怨,他真的太忙了,關鍵工資也沒見漲,一家老小要是真等著他工資吃飯,都得餓死了。
“小衛,我們……”柳迎春眨巴眨巴眼,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切儘在不言中。
其實,這一次的事,應該是有人故意搞出來的,就想挑撥他們兩家的關係,一個副礦長的職務,隻能上一個,就是再好的關係,都會留下嫌隙。
可衛孟喜和陸廣全的主動退出,倒是讓柳迎春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好了。許軍在仕途上是有追求的,這不難看出,可要論專業水平和群眾基礎,他都不如小陸。
“哎呀迎春嫂子你這啥乾啥,小陸那狗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有六哥的本事,上去儘乾些得罪人的事兒。”衛孟喜打著哈哈說。
柳迎春想說什麼,喉嚨梗阻得難受。
她和許軍這一路走來,有多難隻有自己知道,許軍少年喪父喪母,菜花溝那樣的地方是沒有百家飯吃的,他自己把自己養大,自己去參了軍,槍林彈雨裡換來功勞,又差點死無葬身之地,娶了老婆,沒能親眼見到兒子的出生,更沒有陪伴……這幾年來到礦區才終於過上幾天安穩日子。
她要感謝的人很多,衛孟喜絕對是第一個。
“哎呀迎春嫂子,你們能有今天是自己奮鬥出來的,我可不敢居功。”她笑著,等菜出鍋,說她炒的辣子雞入味,盛了一碗端回家去。
衛孟喜是真沒時間門在陸工的仕途上操心,他想搞技術那就專心搞一輩子技術吧,彆把時間門浪費在自己搞不定的事情上。
她看得開,可身邊人看得開的人卻不多,劉桂花侯愛琴張大娘,甚至遠在省城的蘇玉如聽說,都是唉聲歎氣。
歎什麼氣啊,沒見那天晚上說開以後,陸工整個人都如釋重負了嗎?
沒有get到陸工的意思之前,她會主動去找柳迎春嗎?這世界,就該讓每一個努力的人都做上想做的事。
一個月後,天氣進入九月,漫山遍野換上黃色秋裝的時候,李奎勇終於是退休了,而許軍也如願以償的當上副礦長,四十歲不到的副礦長。
衛孟喜開始認真扒拉自己手裡的錢——準備買車了。
現在幾個存折加起來,已經有四十萬的存款了,這還不包括陸陸續續從呂麗萍和薛明芳丈夫那裡買的八萬塊國債券,這些暫時不能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