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5(1 / 2)

很快,她的“預測”得到認證,10月19號這一天,星期一,果然是一開盤就暴跌,跌到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就是老股民的孟二哥,也是一臉懵。

當天晚上,衛孟喜第一次在電話裡聽到孟二哥的聲音。

“小喜,正式介紹一下,我是孟仲平。”這是一把很溫和的聲音,跟孟金堂不太一樣。

在她少得可憐的幾年童年記憶裡,孟大哥跟她年紀相差太大,已經是被劃入“大人”群體了,但孟二哥是個白白淨淨很溫和的大哥哥,脾氣很好,笑起來還有一對小虎牙。

每當他來自己家,總是會像父親一樣馱著她,偷偷帶她出去買冰糖葫蘆。

她人小嘛,化掉的冰糖漿總是粘他衣服上,可每次她都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的挪啊挪,用小胖腿蓋住痕跡……最後當然是她的褲子也臟了,他的衣服更臟。

後來,他們就一輩子沒有再見了。上輩子她在礦區,估計舅舅剛回來那兩年是找過她的,但謝鼎和孟淑嫻沒說實話,甚至可能告訴他小喜已經死了,於是他沒在國內久留,又去m國了。

卻不知道,在他們看不見的金水煤礦,她這個拖著四個孩子的寡婦,正在艱難求生。

這輩子,衛孟喜一點也不感謝老天爺,她隻感謝自己的努力。因為是她自己努力拿到金水村戶口,要不是回去遷戶口,要不是順路去上墳,她就不會遇見孟舅舅。

避開這次股災,舅舅對她的愛護,她終於能回報一二了。

此時聽見孟二哥的聲音,衛孟喜已經無法將這把聲音與當年馱著她的大哥哥對上了。

在她的想象中,孟仲平是個殺伐果斷的中年男子,小個子的亞洲人能在□□毒品槍支暴力盛行的異國他鄉打下家業,肯定不是一般人。不說彆的,至少是龍公安和唐隊長許軍那樣的,連說話也該是有殺氣的。

“孟二哥,我是衛孟喜……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你是小喜嘛,我父親說你長得很高,足有一米七,還說你很像姑父,我這裡還有一張姑父的照片,我能想象出來。”

在國外多年,他的中文卻還是那麼流利,就連鄉音都沒改。

衛孟喜的注意力卻在照片上,“那二哥你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把照片帶回來我看看?”

“好。”孟仲平輕咳一聲,這才開始聊天,主要是互訴近況。

孟仲平當初跟著父親走的時候,還是個大小夥子,婚是在那邊結的,找的是一個當地白人女孩,聽說性格很好,生育一子一女,也都是很喜歡龍國文化的孩子,一家子在家基本講中文。

至於她這邊的情景,主要還是孟仲平問,衛孟喜答,當聽說她孩子都上五年級了,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感慨歲月催人老,又說了幾句孩子的事,最終還是繞到困擾他多日的問題——股災。

衛孟喜一口咬定是自己預測出來的,當時也不知道準不準,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她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準,再挑著能說的,半真半假的說,儘量不把事情搞複雜,至於信不信,現實會證明給他看。

這不,接下來一個星期,彆說紐約股市,整個全世界的股市,都是各種暴跌,各種慘不忍睹,孟家父子倆都慶幸,要是晚一個星期,現在跌得底褲不剩的就是他們了。

作為老一代移民,他們的錢是真正的辛苦錢,都是從最底層的工作乾起的,要是辛辛苦苦一輩子,臨到頭還要成為資本主義國家的韭菜,那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幸好,有小喜。

他們怎麼感謝的,那是後話,衛孟喜今天還接到個很意外的電話,居然是劉加偉打來的,邀請她晚上一起吃個便飯。

聽語氣,錢寅也去。

衛孟喜就估計,是車子的事兒有眉目了,當即也不敢馬虎,將手裡的事先放一放,先把孩子托付給高彩芬,陸工今晚也有個係統內的重要會議,不一定回家,讓她幫忙看著點作業,不許偷看電視。

至於晚飯,則是讓他們去飯店吃,已經跟侯愛琴打好招呼了。

其實大的四個也能動手熱飯什麼的,但家裡沒剩菜剩飯,還是去飯店吃點新鮮的好。

想到場麵或許會稍微正式一點,衛孟喜就換了條黑白格的裙子,長度及膝,穿著黑色絲襪,再加那件買了好幾年的黑色呢子大衣,襯得一雙筆直修長的小腿十分漂亮。

因為蹬了幾年自行車,她的小腿肌肉比一般女同誌發達,線條看著卻十分流暢,是那種健康的漂亮。

這年代想買絲襪不容易,最多的還是健美褲,踩腳那種,她找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的,一口氣買了十幾雙黑色和肉色的,根據場合和衣服來搭配,基本不會出錯。

現在小衛是早實現穿衣自由了,衣櫃裡全是她的裙子和大衣,因為個子高嘛,腰背挺直,穿風衣特彆好看。

最後再把頭發披散下來,擦個口紅,就是很正式的打扮了。

不巧的是,劉利民和小五一個休息去省城看女朋友,一個出去送貨了,衛孟喜隻能自己開車,怕最後喝酒沒人照顧,她乾脆去省城書店把嚴彩霞接住。

小姑娘還是那個爆炸頭的樣子,但招手停劉海被衛孟喜建議剪了,最近長出的劉海已經到眉毛了,把黑漆漆的大腦門一遮,倒是耐看了一丟丟。

她坐上小貨車的副駕駛,“衛阿姨這車可真舒服,以後我有錢了也買一輛。”

“到那時候你就看不上貨車了。”

“不,我就喜歡貨車,平時可以拉貨,晚上還能睡在車上,家都不用回。”

事情過去好幾個月了,可馬其珍還是看閨女不順眼,不讓她回家,回去非打即罵。

衛孟喜也就不說什麼了,她以為的貨車是一輛車,可在彩霞心裡這能當一個家。

今天吃飯的地方不再是聚賓樓,而是一個叫“怡然居”的地方,隱藏在城郊一片竹林裡,一看就有點像當年的悠然居,可惜悠然居的老板都在討飯路上了。

她剛把車子停下,怡然居的門就開了,兩個女服務員迎上來,雙手交疊在腹部,微微屈膝,彎腰,“您好,歡迎光臨。”

彩霞還從沒人這麼禮待過,忙彈開,衛孟喜神情自若,將車鑰匙遞給她,閒庭漫步往裡走。

彩霞膽子小,更何況這種一看就是造錢的地方,腿肚子發軟,“衛阿姨我能,能不能去車上等你?”

小姑娘實在是太拘謹了。

衛孟喜想想,自己剛出來應酬的時候也這樣,見到沒有共同話題的人,恨不得埋頭苦吃,連夾菜都會手抖,算了算了,這還是個孩子,“好吧,那你在車上先吃點東西墊墊。”

與其讓她去不自在,不如留在車上休息。

小姑娘一溜煙跑了。

整個飯館隱藏在一片竹林裡,裡頭所有建築都是用一根根完整的竹子拚接的,衛孟喜的高跟鞋還真不好走路,服務員提醒她可以換拖鞋,衛孟喜有點後悔,早知道就穿一雙平底的,此時隻能接受建議,換上拖鞋。

走了兩步,劉加偉就迎出來,“衛老板,這邊請。”

衛孟喜發現,這一次他的穿著愈發大牌,腰間皮帶上那大大的logo簡直能晃瞎人眼,一雙皮鞋雖然看起來很普通,但衛孟喜還是在側麵靠近鞋底的地方看見了某大牌logo,手腕上的表自然也比錢寅的更貴。

她看了一下,沒發現錢寅,就順口問道:“錢大哥還沒來嗎?”

劉加偉神色不變,“他說等一會兒,估計是單位上有事,咱們坐著等他吧。”

衛孟喜也不疑有他,跟著來到一個很隱蔽的包間,坐下的時候順便收了一下裙子。

“最近忙什麼呢?”劉加偉先說話。

衛孟喜就提了一嘴國慶節搞活動的事,順口問他那邊是不是很忙,也不想再跟他繞彎子,直接問汽車的事,“不知道劉科長那邊最近有沒有合適的車子?”

劉加偉推過來一杯茶,自己端起跟前的喝了一杯,“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談談這事,你先喝點水,咱們等老錢一會兒,等他來了慢慢談。”

衛孟喜於是端起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其實心裡有點擔心錢寅會不會來,那天看他倆的樣子也不是很熟,錢寅那麼矜持的人,這樣的飯局要是遲到了,他直接可以不來,反正也沒手機,等晚上隨便電話裡解釋一下就行。

可看劉加偉的意思,是很想要等著他來了再談……有什麼是一定要當著錢寅的麵必須談的呢?莫非是想賣錢寅人情,並把人情賣到實處?可衛孟喜總覺著哪裡不對。

她決定主動出擊。

又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是這樣的劉科長,知道您能者多勞,工作繁忙,我也不好一直打擾您,如果您那邊沒有合適的,我就先找朋友買一輛二手的,等您什麼時候有空了,再去打擾您。”

她話說得很客氣,其實卻是告訴他——彆他娘的賣關子了,大不了老娘買二手車去。

反正,她的二手小摩托不也用了這麼多年嗎?不就是一交通工具嘛,沒必要非得用新的。

誰知劉加偉卻隻是淡淡的笑了笑,“衛老板倒是個急性子,咱們邊吃邊聊吧。”

說著,他打個響指,就有服務員輕手輕腳進來上菜。

衛孟喜一看份量和餐具,就知道隻有兩個人的——錢寅壓根不會來!

她心裡頓時敲響了警鐘,這個劉加偉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她不覺得自己身上有值得他周旋的。要說有錢,他今天這身看似不起眼的打扮,至少也值個好幾萬了,自己那五十萬不到的身家,並不值得他覬覦。

正想著,劉加偉忽然給她盛了一碗湯,不是放在桌上,而是雙手舉著,要遞給她,讓她不親手接都不行。

結果,她剛伸出手去,他就順勢在她手背上輕輕地,若有似無的刮擦一下,像一片薄薄的潔白的羽毛,輕輕掃在鼻尖,讓人渾身發癢。

衛孟喜一愣,看向他,他麵上依然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小心燙。”

衛孟喜上輩子是在男人堆裡殺出血路的,對男女關係非常敏感,這輩子的夫妻生活也很和諧,知道很多事隻要一個小小的動作,反倒比“大動乾戈”更讓人熱血噴張。

“小衛年紀輕輕,卻誌存高遠,我相信如果能遇到貴人提攜的話,路子會更順,你說對嗎?”

真的,衛孟喜發誓,他臉上實在是太正經了,哪怕現場有第三人,也不會覺得他怎麼樣。

他年輕,才三十多歲,乾淨,頭發短,眼神明亮,麵色紅潤,身形中等,不胖不瘦,品味也不錯,一點也沒有中年男人的油膩……還是實權部門的實權領導,讓人完全討厭不起來。

衛孟喜覺著,自己今天是遇到高手了,真正的情場高手。

她不接話,他卻一點也不覺得被冒犯,神態自若的招呼小衛吃菜,撿著自己工作中的趣事聊,一點沒有再冒犯的意思,但也絕口不提車的事。

“出門在外,多結交幾個朋友,也是好事,彆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小衛說是不是?”

衛孟喜這一頓飯,真是吃得味同嚼蠟,要是以前遇到那些動手動腳目光淫邪的油膩男也就罷了,這劉加偉是真的讓你明麵上挑不出刺,刺卻梗在喉嚨那種人。

她甚至懷疑,自己一進門就喝他遞過來的茶水裡,會不會有問題?

這麼想著,她真是食不下咽,雖然他很會點菜,菜做得也很好,可她現在隻想立馬離開這個地方。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問題,她覺得自己心跳加快,四肢無力,這不就是像那什麼中了迷藥的感覺嗎?雖然她兩輩子也沒中過,但裡就是這麼寫的啊……

當機立斷,她站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

劉加偉伸手,表示隨意。

然後,衛孟喜儘量穩住步伐,出了包間,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的時候,她整個人終於活過來了。

這時候哪裡還管什麼應酬什麼小汽車啊,幾乎是撒丫子就往外跑。幸好,她的習慣是,無論去哪兒都會記路,即使是一片漆黑的小竹林,她也能根據方位和建築物標誌記住,順利來到大門口,剛好跟準備進門去接她的嚴彩霞撞上。

“衛阿姨你怎麼啦?”

“上車。”

上了車子,第一件事就是先掏出保溫杯喝水,又讓彩霞給她手上合穀大小魚際使勁掐了兩把,再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裡找出風油精,“來,給我太陽穴和鼻子下麵多塗一點。”

“這是辣……”

“沒事,塗。”不然怎麼開車,那杯茶水要真有問題,她可不敢開車,但一直留在這兒,萬一劉加偉追出來怎麼辦,萬一這什麼狗屁怡然居也跟他沆瀣一氣……

幸好,風油精的威力是強大的,剛抹上去,一股涼意就直衝天靈蓋,她趕緊開車走人。

高開泰的生意這個時候正是最好的,電影場次這個時間段最受歡迎,那他的鴨脖銷量也最好。

忽然小衛來了,還說要進他店裡休息一會兒,他忙不過來,就讓彩霞幫忙給她倒水,等東西賣完,打烊了,小衛才說,想請他幫忙開車送她回家。

“怎麼了小衛,是哪裡不舒服嗎?要不咱直接上醫院。”

衛孟喜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她搖頭拒絕,回到礦區第一件事就是找柳迎春。

柳迎春大致看了下,又給她抽血驗尿,結果都沒問題。

衛孟喜:“???”難道是我多想了?

想來,在那情場老手劉加偉的心目中,他是不屑於下藥的,隻要用“貴人相助”“彆把路走窄了”,就能吸引她一個小小的個體戶吧?

忙亂了一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天都亮了,幾個崽發現媽媽就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樣,他們起床的時候已經在做早餐了。

衛孟喜想把這事跟陸廣全說一下,但又覺著小事一件,劉加偉一沒下藥,二沒怎樣,就是那輕輕一碰,她都沒辦法證明他是故意的,憑感覺的事,有理也說不清,省得到時候還要壞了跟錢寅之間的關係。

錢寅幫她介紹人認識,最後落個壞名聲誰願意啊?

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後遠離這種情場老手,因為一般女人真不是他的對手。

通過這次的事,她再次發現,自己身邊能用的人還是不夠,光有倆男司機是不夠的,畢竟送貨離不開他們,必須再培養一個女司機,這樣會方便很多。

“衛阿姨您您……您讓我去學車?”嚴彩霞一臉難以置信。

“對,學出來以後就給我當專職司機。”

“可是司機不是男的嗎?”她摸了摸自己的爆炸頭,又看了看胸前的一馬平川,要是把頭發剪短,再穿上男士西裝的話,應該是可以冒充的。

衛孟喜打她,“哎呀你想啥呢,我是讓你去學車,又不是讓你去變性,誰說司機就必須是男的,以後你就做給他們看看。”

彩霞上個月滿十八周歲了,這一年來每個月的工資都攢著,基本沒花過一分,吃的是食堂,或者外麵饅頭包子,因為她知道自己不好看,穿啥都是“醜婆娘照鏡子——就那個樣子”,所以她從來不買新衣服,還是店裡其他小姐姐看不過眼,送她幾件舊衣服,她混著穿穿,隻要能保證乾淨得體就行。

隻見她“黑黑”一笑,“我問過利民哥了,學駕照要一千八呢,我現在隻有一千五,還差三百,衛阿姨再等我兩個月,兩個月後我就能報名啦!”

衛孟喜好笑,心說幫我做事怎麼能讓你花錢,“你的錢還是存著當嫁妝吧,廠裡出錢送你們去學,但得脫產,要是三個月學不會就三個月沒工資,半年學不會就半年沒工資。”

“我們?”

“對,你跟黎安華。”名額不夠可以花錢買。

她得給她點壓力,這孩子跟黎安華又不一樣,黎安華是鬼機靈,她是有點笨又有點莽的類型,要是不給壓力她一個駕照估計要考兩年。

衛孟喜說到做到,第二天就讓劉利民打著證明,找韋向南支錢,上駕駛員培訓學校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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