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帳裡麵的那位可是萬歲爺心尖尖上的人, 若是有個意外, 大家的命今個可都得賠在這。”
李德全站在帳子外麵,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他都一眼不眨的守著,就怕萬一有個意外,若是這樣的話, 萬歲爺豈不是要瘋?
屋子裡, 產婆與太監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帳子裡頭時不時的傳來女人忍著疼的吸氣與呻.吟。
裡頭都進去半個時辰了, 竟是一聲嚎叫都沒聽見。
李德全想到這,眼神往邊上的康熙那掃了一眼, 隻見萬歲爺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 一隻手掐住扶手,手背上麵青筋浮起,手腕顯而易見的還在顫抖。
半垂著腦袋, 緊繃著下巴僵硬的有弧度。
“呼——”李德全腦子裡放空了一氣,後宮嬪妃生子這麼多次,可還是頭一次見萬歲爺這般緊張。
萬歲爺的在乎與擔憂這般明顯, 李德全瞧的清縮在角落裡的靜貴人自然也瞧的清,她嫉妒的將後牙槽咬的啪啪作響。
扭頭悄悄扭頭朝身後的宮女吩咐了兩句。
宮女點點頭, 聽話的往後走,沒兩步恰巧碰見正朝著走來的德妃。
靜貴人的宮女大著膽子上前:“娘娘, 我們主子讓我來告訴娘娘, 溫嬪正在生產。”德妃就是聽見了風聲才出來的, 勾起嘴角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
眼睛卻往萬歲爺看去:“嬪妾叩見萬歲爺。”她往下福了福身子, 坐在椅子上的康熙像是沒瞧見,也沒叫起,德妃嘴角僵硬了片刻,便自己起身。
眼角的餘光卻看向一邊的大阿哥。
“溫嬪妹妹身子一向都好,就算生子是大事萬歲爺也不必這般擔憂。”德妃語氣溫和,勸上那麼兩句倒是讓人跟著放鬆下來。
康熙還是緊繃著臉,片刻都沒放鬆。
德妃自討沒趣,不再往前麵湊,李德全捧了杯茶盞過去,康熙剛要伸出手就見帳子的簾子被人從後掀開。康熙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連忙上前兩步問走出來的太醫:“溫嬪如何了?”
太醫跪下道:“回萬歲爺,娘娘身子不順,敢問可是受到了刺激?”
康熙聽後,滿是戾氣的眼睛立馬就往靜貴人那看去,睜大的雙眼內滿是紅色血絲像是要吃人,靜貴人嚇得往後接連退了好幾步。
“萬……萬歲爺。”靜貴人聲音打著顫,最後受不住跪了下來:“都是嬪妾的錯,還請萬歲爺饒了嬪妾這一次。”康熙這眼神實在是太可怕,可她也委屈啊。
她不過是說了一句殺惠妃的是溫嬪身邊的棉霧,還沒落實呢,溫嬪就自個有了反應,這能怪她不成?
靜貴人一肚子的不滿,可她也不敢說,縮著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帳子裡
溫知許實打實的頭一次生產,她渾身上下透著一身薄汗,額頭的發絲都被汗水淋濕了黏在臉頰兩側。產婆在床榻邊輕聲安慰:“娘娘,呼氣,吸氣。順著奴婢的節奏來。”
“再用點勁兒,就快看見阿哥的頭了。”
溫知許這胎是儘心儘力,精心護養的,生產期本就是這兩日,今日這番驟然肚子疼也不算是靜貴人惹的。
可太醫人精,都知道這位祖宗在萬歲爺心中的分量,見生產遇到困難連忙將錯推出去。
帳子外
李德全勸了好久,康熙依舊抿著唇不動,眼睛一刻都不曾從帳子那挪開。
“萬歲爺。”李德全見康熙額頭都冒出一頭汗了,擔憂的走上去:“溫嬪娘娘一定會無事的,您不要擔心。”
隻心裡咋嘴:“這溫嬪娘娘也真是實在,女子生子如過鬼門關,疼成這樣,她居然到現在都不呼一聲。”
“萬歲爺,您坐下來歇歇,娘娘與肚子的小阿哥一定會吉人天相,平平安安的。”
李德全說什麼都沒用,康熙還是紅著眼眶晦暗的神色死死的盯著,德妃站在萬歲爺身邊,萬歲爺此時的模樣簡直是將溫嬪含在了心尖兒上。
若是孩子日後生下來,照現在萬歲爺如此喜愛的程度,養大之後……
想到這她掐緊手心,就聽見屋子裡傳出一道嬰兒的啼哭,德妃眯著眼睛立馬往康熙那看去,就見萬歲爺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他跨著大步三兩步的走上前,第一句問的就是:“溫嬪可還好。”
太醫跪下來,一臉喜色道:“恭喜萬歲爺,娘娘吉人天相……”康熙竟等不了他說下去,親自撩起帳子就想往裡走。
棉霧一臉喜色的抱著孩子出來,撞見萬歲爺連忙跪下道:“恭喜萬歲爺,主子為萬歲爺生下一個小阿哥。”
“好好好——”康熙連道三聲,滿臉的喜色簡直藏不住,看著棉霧懷中的孩子,他興奮的甚至就連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
“抱過去,讓嬤嬤們好生照看。”康熙用手指輕輕挑起一點嬰兒的被褥,看了一眼剛出生的十八阿哥,隻覺得心都要融化了去。
棉霧抱著十八阿哥出去了,康熙邊往帳子裡走便道:“溫嬪如何?”
產婆們聽見聲響,及時的出來將人擋在外麵:“萬歲爺……娘娘太累已經睡著了,產房汙穢萬歲爺可萬萬不能進去。”
康熙被攔在外麵,人也不惱。
竟聽話的站在屏風後,帳子裡漫天的血腥氣,他守在那,卻覺得滿心都被歡喜充滿了。
***
溫知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
抬眼往旁邊看,卻見棉霧坐在一邊打盹,手撐著扇子正一點一點,搖搖晃晃。
“棉霧——”溫知許輕輕換了一聲,還在打盹的棉霧立馬醒了,她連忙往床榻邊撲過來:“主子,身子可還難受?”
剛生產完如何不難受?溫知許卻搖著頭,問:“孩子呢?”
“小主子人在偏殿,萬歲爺親自派了奶娘伺候著,主子不必擔憂。”康熙這次一反常態,派人將帳子圍的嚴嚴實實的,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那惠貴人呢?”溫知許身上難受,但腦子還是清醒的,生子之前剛好討論到惠貴人薨世。
“主子生完,萬歲爺為了安撫大阿哥親自派人去查,德妃那邊早就想好了對策,推了一個宮女出來,說是裝扮成奴婢的模樣動的手。”
溫知許輕撩著眼皮不說話,棉霧又跟著道:“當時娘娘生產人手大亂,德妃與靜貴人抽手抽的乾淨,這件事倒是讓她們逃脫了。”
“倒是可惜了。”溫知許歎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平扁的肚子。若不是孩子來的忽然,這戲起碼能斷了德妃一條臂膀。
“可惜什麼?”外頭忽然傳出一道聲音,溫知許扭過頭就見康熙滿目春色的朝她走過來,他極少有這般渾身都是喜氣的時候,看的溫知許都跟著晃了眼。
“嗯?”康熙笑了一聲,人已經走到她床榻邊。寬大的手指在溫知許臉上輕柔的撫摸著,連目光都帶著憐愛。
“可惜沒一睜眼就看見萬歲爺。”床榻上,溫知許勾起嘴角,原本紅潤的嘴唇上麵帶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