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的表皮下,那些掩藏在內心深處,不敢泄露的心思完完全全暴露了出來。
直到理智漸漸回暖,看著身下一雙清醒的雙眼,渾身的血色儘數褪儘,逃似的從她身上下來了。
小半年的美好時光立刻煙消雲散,之後他去她那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一兩個月才去一次,還是心中實在是克製不住。
可自從那次之後,她看過來的眼神越來越冷淡,再如何自欺欺人,也騙不了自己或假裝看不見。她又是個愛自由的,之後又求了好幾次,想出去。
當時他隻是垂下臉,淡淡的回絕了。
整個毓慶宮都知道,這位主子不受寵,日日被關在宮裡就連出去都是個問題。
他沒想到,不過是遠遠的看上一眼,皇阿瑪就記住了。那日他稟告完政務之後,皇阿瑪高高在上的坐在龍椅上,狀若不經意的道:“那日在禦花園中的女子,是誰?”
那一瞬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消失了,雙手握拳掐的緊緊的,吐口氣淡淡道:“是兒臣院中的人。”隻垂下去的眼簾沒了剛剛的溫潤,他神色控製不住的慌張。
這段情,這個人,他終究是偷來的。
“哦。”聽後,萬歲爺低下頭,重新去看手中的奏折了。
不過是隨口一句問,他卻怎麼也睡不著,半夜喝醉之後闖進她的屋子,喘口氣看著身下的人,皇阿瑪的妃子,寵冠後宮的宸妃娘娘。
她紅著眼睛,不知是疼還厭煩,皺著眉心將頭撇過去,渾身冷淡。
胤礽的眼簾狠狠閉上,深吸一口氣紅著眼睛,報複性的在她耳邊喊了彆的女人的名字。
恨吧!
就算是恨,也比眼中一點情緒都沒有的好。
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她臉上,說完,他裝作酒醉之後轉身睡著了,兩人背對著背一夜無夢。
…………
李佳氏守在太子身邊,看著他皺著眉心滿臉痛苦。
她不敢讓人進來,默默守在他身邊守了一晚上,靜靜的聽著太子爺嘴裡時不時的一句,整整一晚上,她就這樣跪在地上靜靜的看著。
次日一早,床榻上的人才睜開眼睛。
熟悉的床榻,竹青色的帳子,他剛睜開一眼就知道,這場夢終究是結束了。
“出去吧。”李佳氏還守在身邊,他歎了口氣,將手捂在眼睛上,一手卻緊緊的貼在心口處,隻覺得那匕首刺進去的痛還在。
李佳氏不知從哪鼓起一股勁兒,咬著牙走上前,跪在地上:“太子爺,您在夢中一共喊了五十六次宸貴妃娘娘的名諱。”
放在眉眼間的手立馬往下,他撐起身子往下看,眼神犀利。
李佳氏從來沒想過,這般溫和的人有一日眼神會般恐怖過,嚇得腿都發軟,但還是硬著頭皮,喉嚨發緊。
但這是她接近這個人的最後一個機會了:“殿下,萬歲爺的態度來看,怕是已經在防著您了。”
胤礽心口頓痛,他又如何不知道?
在夢中,他看的清清楚楚,溫家的那位庶女,嚴根兒就不是皇阿瑪的,不過是十幾年前,他的皇叔純親王的,皇叔一輩子征戰噶爾丹,卻與噶爾丹的女人有了孩子。
心愛的女人懷孕之後,他立馬派人送進京城,若是讓人知道孩子的身份,隻怕逃不過一個死字。
純親王偶然之間救過溫雲舒一命,怕引人耳目便將心上人送進了他的府中,言明不準向任何人說這件事。孩子出生沒多久,純親王就戰死沙場。為了念及年輕之時的救命之恩,溫雲舒守了一輩子,任何人都沒說過。
李佳氏的聲音還在繼續:“爺越是在乎,越是放在心上,恐怕對宸貴妃娘娘就越是不利。”床榻上的人手掌握拳,僵硬又緊張的嗓音繼續道:“相反的,爺若是能讓萬歲爺放心,日後宸貴妃娘娘自然也就一輩子平安。”
“帝王之心,誰又猜測的明白?德妃娘娘被寵愛了二十多年,一朝賜死不也是萬歲爺一句話的事?何況現在宸貴妃娘娘風頭太盛,數大招風。”
修長的手掌慢慢鬆開,他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你說該怎麼辦?”
少女將頭微微揚起,露出漂亮的一張臉,看著床榻上的人滿眼都是渴望與愛意,喉嚨緊張的一滾:“殿下該去後院,東宮也要有長子出生了。”哪怕是假的,哪怕是敷衍。
“您越是不在乎,萬歲爺越是放心。”李佳氏心臟跳出了喉嚨:“隻待……隻待日後,若是大業成了的話,爺與娘娘怕是還有相聚的可能。”
“放肆!”
太子一揮手,將床榻上的玉枕掃了下來,李佳氏嚇得腿軟,還是小太監們扶著她出去的。
她膽戰心驚的等著,又過了幾個月太子的身子總算是好了。
那日,初雪剛下,太子身著月白色長袍,外頭披著一件白貂皮毛鬥篷,身邊的汪公公彎著腰手裡拿著琉璃八角燈,正迎著雪推開大門往她屋子裡走來。
李佳氏紅著眼睛看著一步步往她麵前走的身影,她知道,那日的勸太子爺聽進去了,日後這毓慶宮,哪怕就是明麵上,也是她最受寵了。
果然,沒過半年,萬歲爺的態度漸漸回暖了,又過了沒多久,她有了毓慶宮的第一個長子。
雖是庶長子,但萬歲爺的賞賜是史無前例的大。
人人都羨慕她,得了太子殿下的寵愛,她搖著撥浪鼓,瞧著奶嬤嬤懷中的孩子,忽然想到她有孕的第一個晚上。
那日,太子爺喝醉了一樣,紅著眼睛醉醺醺的進來了。
她伺候他躺在床榻上,心疼的撫摸著他的眉心,這一年來,他越發的清冷,除了在萬歲爺麵前,很少見他笑過。
渾身冰冷冷的,就像是靈魂都沒有了溫度。
她打濕帕子擦拭他的臉,一直睡著的人忽然睜開了眼,一雙眼睛期待又溫柔呢,他喊她:“知許——”
她好聲好氣的勸:“太子爺,是嬪妾……”話沒說完,一雙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肚子上。
床榻上的人呼吸都不敢大聲,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把,之後輕聲道:“我們之前也有過一個孩子。”放在她肚皮上的手開始顫抖,隨後他將頭輕輕靠了上去。
之後就是痛徹心扉的嘶吼。
“我回來了……”他那麼痛苦,她隻覺得自己心尖都被攪碎,依稀隻聽見他道:“我回來了……”
“你走之後,我……殺……了自己,才能回來找你。”
他在夢中的最後一刻,是書案上沒了溫度的身體。被壓在身下的字貼上寫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太醫抖著聲音在旁邊說那些他聽不懂的話,什麼孩子,還沒到三個月。
他笑了一聲,隻揮手讓人出去了。
大門關上,屋子裡安靜下來。他回頭看著書案上的人,上前抱住她。
“你這麼怕疼,一定會怪我。”寵溺的聲音在她耳邊繼續,他一邊說一邊拔開匕首刺向自己。
彆怕,我來陪你了。
所以,下輩子,你千萬彆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