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樓筱坐到床邊,無意間摸到慕冬陽床上的被子,發現被子硬邦邦的,拿起來聞還有股黴味。
被子是慕冬陽自己從衣櫃裡拿出來的,因為太久沒曬,受潮了。
樓筱能發現被子的問題,慕冬陽自然也能,但她不敢說,更不敢去問褚秀珍拿一床舒適的被子,怕褚秀珍罵她難伺候。
樓筱就沒這方麵的顧慮,她站起身說:“這條被子蓋不了,我去問問我媽,看還有沒有彆的被子。”
慕冬陽一聽,頭皮都炸了,趕緊攔下樓筱,壓著聲說:“不用不用,我先睡一晚,明天拿去曬曬就行。”
樓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歪了歪頭,提議:“要不你今晚和我一塊睡吧,等明天把被子曬了再回這邊睡。”
這個辦法顯然比上一個好,好到慕冬陽懷疑自己在做夢。
可等她洗完澡,樓筱真就把她拉回到了自己房間,還把課本給她,告訴她自己有哪些不懂,讓她教自己。
慕冬陽擔心褚秀珍和樓國棟會有意見,講題講得心不在焉,一直到十點半,房間門被敲響,慕冬陽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來了!
開門進來的是樓國棟,他端來兩杯熱牛奶,叮囑她們喝完就睡,彆熬夜。
慕冬陽夢遊似的跟樓筱一塊把牛奶喝完,去漱口後收拾好桌麵,熄燈睡覺。
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床角,慕冬陽躺在樓筱的床上,身上蓋著蓬鬆柔軟的被子,後腦勺墊著一隻用茶葉梗做枕芯的小枕頭。
淡淡的清香蘊繞鼻間,慕冬陽聞著味,愈發感到不真實,因為在過去幾年,她從未在這個地方感受到過如此的平和。
她已經習慣了姨媽的刻薄話語和表妹對她的厭惡,知道在這個地方她什麼都不是,隻是一個招人煩的外來者,突然受到關心和照顧,她不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她隻會感到惶恐,感到不可思議。
她失眠到淩晨,手機突然震動,嚇得她立馬坐起身,掛斷了電話。
她側身看了眼同床的樓筱,確定樓筱沒被吵醒,她又輕手輕腳地爬下床,離開了房間。
樓國棟和褚秀珍也已經睡了,客廳黑漆漆的,她打開手電筒走到陽台,然後把剛剛掐斷的通話又撥了回去。
“冬陽。”手機裡傳來練席的聲音。
練席性格總是淡淡的,聲音也是淡淡的,給人感覺很溫柔,也很冷漠,但就是這道冷漠的聲音,在她鼓起勇氣表白後,接受了她的表白。
慕冬陽曾為此激動不已,也在後來的相處中,越發迷戀練席。
今天發生的種種意外對她來說簡直是災難,就在她想要通過手機對練席道歉的時候,練席居然先說了一聲“對不起”。
他說:“我問過淩雪衣,她承認了,是她故意騙你,讓你以為我喜歡吃海鮮。”
慕冬陽連忙道:“我也不對,居然都不知道你海鮮過敏。”
練席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最後隻扔出兩個字:“沒事。”
慕冬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一陣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
最後是練席對她說:“太晚了,去睡吧。”
慕冬陽:“嗯。”
掛斷通話,慕冬陽垂下手,深吸一口氣——
練席跟她道歉,然後淩雪衣騙她,讓她在練席的朋友麵前出醜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練席沒有問她現在好不好,也沒有問她現在在哪,甚至沒有跟她索要一句遲來的生日快樂。
他真的喜歡自己嗎?
慕冬陽感到迷茫。
如果練席喜歡自己,她會努力讓自己成為能配得上他的人,可練席要是不喜歡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沒著沒落的感覺令她備受折磨,但要她就這麼放手,遠離這種折磨,她又不舍得。
她長舒一口氣,轉身回樓筱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慕冬陽起遲了。
還在放暑假,不需要早起上學的樓筱都起得比她早。
她連忙換好衣服走出房間,褚秀珍和樓國棟都不在,應該是出門了。
她的房間門開著,原本放在床上的枕頭被子都被放到了陽台上,受清晨灑下的陽光洗禮。
床單也拆了下來,洗過後掛在陽台的架子上。
樓筱穿著睡衣坐在餐桌前吃早飯,聽見動靜抬頭看了她一眼,白皙可愛的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對她說——
“早啊。”
少女的聲音清冽溫和,伴著皮蛋瘦肉粥的香氣緩緩撲來,讓曾經在這住了七年的慕冬陽頭一次感覺到,這裡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