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但有老爺子警告在前，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探究練喻白的身份。
晚飯後，練喻白陪練老爺子出門散步，回來又陪著老人家看了一會電視。
不知道是不是練喻白的錯覺，有那麼幾個瞬間，他發現自己說話周圍的人都聽不見，於是他也認為，自己今晚可能就要回去了。
晚上十點半，老爺子回房間睡覺，練喻白好好跟老人家說了聲“再見”。
不是“晚安”，而是“再見”。
老爺子先是微愣，隨後拉著他的手，細細叮囑，像是在叮囑即將出遠門的兒孫。
練喻白好好聽完老爺子的話，送老爺子回了房間。
從老爺子那回來，練喻白又去找練望舒，主要是想告訴他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常，好證明媽媽是對的，然後才是道彆。
練望舒聽完道彆，問：“你來這麼久，是不是都沒喊過我一聲‘爸’？”
練喻白腦殼痛：“被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人喊爸，你不會覺得彆扭嗎？”
練望舒沒有絲毫的遲疑：“不會。”
他還說：“我聽到你喊樓筱媽媽了，就前天，彆厚此薄彼。”
練喻白：“……”
那能一樣嗎。
但看在馬上就要離開的份上，練喻白還是努力了一下，可惜他實在無法對著少年練望舒喊爸，總覺得彆扭，隻能道：“先欠著。”
練望舒失笑：“行，先欠著，我等你在未來喊我爸的那天。”
這天晚上的星空格外璀璨，樓筱在半夜三點的時候被係統吵醒：【他回去了。】
樓筱沉默許久，輕歎：“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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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落在窗台上，練喻白醒來，發現自己還睡在裝潢簡單的練家客房的床上。
他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沒有信號，時間顯示是亂碼。
他大概理解了自己現在的狀態，慢吞吞從床上起來，先去刷牙洗臉，然後才走到房間門前。
打開房間門，果然看到一堆禮物，擺在他的房間門口。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練喻白學著當初穿越到過去的模樣，踏出房門然後再回頭，果然沒住多少日子的客房變成了他居住十幾年的臥室，從裡到外都是他熟悉的布置，太爺爺養的布偶貓也還在他床上，霸道地挑了個正中間的位置，躺得四仰八叉，一點都不優雅。
回來了。
練喻白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悵然若失是有的，高興也是有的。
因為這裡才是屬於他的世界，有著他過去十幾年的生活痕跡。
練喻白在地上坐下，開始拆自己的生日禮物。
他先是找到了爸爸媽媽給他準備的禮物——媽媽專門打電話跟他說過，今年的禮物是她跟爸爸一塊準備的，所以隻有一件。
他拆開包裝紙，發現裡麵的盒子上印著他們家遊戲公司的logo。
練喻白不解，要送遊戲的話，不需要專門拿個盒子裝吧？
練喻白拆開盒子，發現裡麵放了一副眼鏡，一枚芯片，以及一本說明書。
看完說明書練喻白才知道，他爸媽居然給他送了一副全息眼鏡！
全息……這不是電影裡才有的東西嗎？居然被他爸的遊戲公司弄出來了？？？
練喻白再怎麼對遊戲不感興趣，也無法抵抗全息技術的誘惑。
他按照說明插入芯片，摘掉自己的近視眼鏡，戴上全息眼鏡，下一秒，興奮的笑容凝固在他臉上。
入目不再是他房間門口的走廊，而是一條破破爛爛的街道。
他站在街道中央，腳下的血液已經乾涸，他微微挪動，能體會到令人反胃的黏膩感。
不遠處有一輛車在燃燒，皮膚接觸到的空氣是燥熱且厚重的，吸入鼻腔的氣味除了血腥味，還有令人窒息的腐臭味、焦爛味，以及硝煙味。
他被嗆到，沒忍住咳嗽了一聲，這一聲像是驚動了什麼，原本寂靜到隻剩火焰燃燒聲的街道突然出現悉悉索索的聲響。
練喻白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清發音源的瞬間，毛骨悚然——
一隻血肉模糊的喪屍從小巷子裡走了出來，喪屍左半張臉隻剩下骨頭，右半張臉也算不上完好，隻剩下一點皮肉，以及一隻掉出眼眶的眼球。
練喻白被眼前這一幕震得往後退了半步，不小心踢到腳邊的玻璃酒瓶，發出了比方才咳嗽更加大的聲音。
喪屍通過聲音徹底確認他的位置，一改方才的慢慢吞吞，踩著露出白骨的腳掌，朝他撲了過來。
練喻白被嚇傻了，無論他心裡如何嘶吼著想要逃離，身體卻無法跟上他的意識，眼睜睜看著喪屍撲倒在他麵前，張開的牙齒即將碰上他的鼻尖……
練喻白臉上的全息眼鏡被人摘下，他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的一切是虛擬場景，現實裡的自己還坐在房間門口的地板上，心臟就跟瘋了似的在他胸口亂跳，手腳發麻且冰涼。
摘掉他眼鏡的人直起身，熟練地將芯片從眼鏡卡槽裡抽了出來，說：“放錯芯片了。”
低沉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慵懶，練喻白還未回過神，傻傻地看著男人將取出的芯片塞進褲子口袋，接著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從小盒子中取出另一枚芯片，塞進卡槽。
練喻白在男人做完這一切舉動後，終於回過神，忍不住拔高聲音，質問：“放錯了？！！”
男人蹙眉：“噓，小聲點，你媽為了趕上給你送禮物，昨晚三點才到家，收拾完睡下都四五點了，彆吵到她。”
練喻白側頭看了眼隔壁房間半開著的門，不得不壓低聲音，繼續剛才的質問：“放錯了是什麼意思？”
男人毫無罪惡感地說道：“就是我包裝的時候，不小心放錯芯片了，你剛剛用的那枚芯片是你媽媽做給自己玩的。”
說著，他把放了新芯片的眼鏡往練喻白麵前遞：“這枚芯片才是她專門製作好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男人也是剛才起床喝水才發現自己弄錯了芯片，過來時看到練喻白已經把眼鏡戴上，就用管理員權限強製登出，替他摘掉了眼鏡。
練喻白被剛剛那一嚇嚇得不輕，接過眼鏡後不太敢往臉上放，甚至因為男人前科累累，懷疑對方是不是在騙他，說不定剛放進去的新芯片也不是媽媽給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男人挑眉：“不看看？”
練喻白低聲道：“我待會兒再看。”
他得先緩緩。
男人嗤笑：“慫。”
要擱平時，練喻白必然會跟男人吵起來，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開口就是殺傷力極大的一句：“可能是隨了你，聽說你追我媽那會兒也挺慫的，還誤以為我媽喜歡二伯，連跟我媽表白都不敢。”
憑借氣場穩穩占據上風的男人唇角僵住：“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練喻白才不告訴他。
他鼓起勇氣戴上全息眼鏡，入目果然不再是破爛的街道與嚇人的喪屍，而是一間色調溫馨的房子，以及……
一隻像獅子那麼大的貓。
大貓低下頭，用毛絨絨的腦殼蹭了蹭練喻白，觸感柔軟溫熱。
練喻白小心地抬起手去撫摸大貓，甚至能感受到大貓呼吸時的輕輕起伏。
他心都化了，就連剛才差點被喪屍啃臉留下的心靈創傷，也在巨型毛絨絨的安撫下得到了治愈。
按照說明，他在心裡念一聲“菜單”，麵前就跳出了一塊半通明的麵板，上麵可以調整周圍的環境，還能更換貓貓中類，調整貓貓大小，甚至能切換不同品中的貓貓性格，還有特彆不真實的完美貓貓。
他就知道，媽媽怎麼可能弄恐怖的東西來嚇唬他！
而且這枚芯片真的太棒了，可以讓人飼養不需要太操心的假貓，也能讓想養真貓的人先體驗一遍養貓的真實感受，免得衝動養貓後又將貓拋棄。
除了貓，選項裡還有狗。
但考慮到父親還在，他沒有把所有選項都試過去，而是戀戀不舍地摘下眼鏡，問：“這是你們的新產品？”
練望舒終究不是曾經那個少年，歲月的沉澱讓他越發穩重，就算黑曆史被挖，也能很快恢複常態：“算是吧。”
練喻白：“什麼叫算是？”
練望舒：“剛研發出來那會差點招來國外的間諜，為防萬一就直接上交給了國家，花了幾年時間確定安全性，率先投入軍事以及醫療方麵的使用，今年年初才被批準投入遊戲市場。”
練喻白都聽蒙了。
練望舒在練喻白麵前蹲下，指了指他手裡的全息眼鏡，說：“這是進入遊戲的媒介，也是遊戲編輯器，利用它，可以根據使用者的記憶和想象，創造場景植入芯片，這個功能本來是為了讓犯罪現場的目擊者複原場景用的，可惜功能還不完善，對使用者的專注度要求很高。”
練喻白：“多高。”
練望舒舉了個例子：“從現在開始，一分鐘內彆想‘蘋果’這兩個字，自己計時。”
練喻白：“……”
不說還好，說了反而會忍不住去想。
練望舒：“創作過程中，稍一分心就會添加進各中預設外的東西，沒經受過專門訓練的普通人基本都無法控製自己的想法，但你媽能控製住，甚至能根據書麵及影像資料來複原場景。”
練喻白：“媽媽好厲害。”
“對吧。”練望舒也很為自己的老婆感到驕傲：“為了製造這枚芯片，她到處跟人借貓借狗，花了快一年才把選項擴充到現在這個地步。”
“行了。”練望舒秀完老婆，站起身說：“你慢慢玩兒，我再回去睡一會兒。”
練望舒越過滿地的禮物回房間，練喻白看著他爸的背影，突然想起了那個十七歲的少年，脫口喊道：“爸！”
練望舒回身：“乾嘛？”
練喻白舉了舉手中的全息眼鏡：“我很喜歡這份禮物。”
練望舒笑了一聲：“就這樣？”
練喻白：“謝謝你和媽媽。”
練望舒折回來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外公外婆下午過來給你慶祝生日，記得收拾好衣服，晚上我們跟你外公外婆一塊回去住幾天，彆忘了。”
說完便回房間去，準備抱著樓筱再睡個回籠覺，等睡醒了跟對方埋怨一句，怎麼能把他的黑曆史告訴孩子，畢竟當初那點糗事，也就隻有她知道。
練喻白看著他爸關上房門，先把全息眼鏡放回盒子裡，接著戴上自己的近視眼鏡，繼續拆地上的生日禮物。
每一份禮物都是一份祝福，今天過後，他又長大了一歲。
這麼想著，練喻白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他穿越的時間點正好在他生日當天的早上，是不是說明，這場彆開生麵的穿越之旅，也是誰送給他的一份生日禮物？
“謝謝。”
想到這中可能，練喻白對著那不知是誰的存在，道了聲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