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一更)(2 / 2)

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審視著她,半晌後,崔慕禮喊:“謝渺。”

不再是故作客套的“謝表妹”,而是流露本性,矜倨的一聲“謝渺”。

哦豁,喝完酒便現出原形了嗎。

謝渺在心底翻了個白眼,真是難為這位大爺了,明明瞧不上她,偏要在人前維持彬彬有禮的姿態,無論再怎麼不耐都要喊上一聲表妹。

表哥表妹什麼的,真是沒意思透了!

她的心思顯在臉上,儘數落入崔慕禮眼簾,許是喝了些酒,他未覺不悅,反而生起幾分興味。

他低聲說了兩個字,謝渺努力分辨,沒聽清。

“你說什麼?”她繞搭著腰間環佩絲絛,皺著眉,學他那般喊:“崔慕禮,大點聲,我沒聽清。”

“柿餅。”

“?”

“我的柿餅呢?”

“……”

“彆人都有,為何獨獨我沒有?”

謝渺很無語,謝渺不想說話。

然而對方很執著,鍥而不舍地問:“我的柿餅呢?”

“呃……”謝渺很努力地想借口,須臾又反應過來,沒有就是沒有,哪裡來得為什麼。

遲遲得不到回應的某人略顯不耐,皂靴往前踏了兩步,“我的柿餅呢?”

“想要柿餅就先去摘柿子。”謝渺忙不迭退後兩步,想也不想便道:“東郊外的福祥果園栽了各式各樣的果樹,一到秋天果子長滿枝頭,你拉個車子進去隨便摘,想摘多久就多久……”

咦,這台詞好似在哪裡聽過呢。

廢了會功夫話,醒酒湯的熱氣散個精光。謝渺心知他無意喝,乾脆端起碗往湖旁走。手臂往外那麼一展,手掌微傾,深褐色的湯藥便嘩啦啦地倒入湖水,配合著謝渺刻意提高的嗓門——

“崔表哥,你慢些喝,小心嗆到。醒酒湯味重,我帶了蜜餞,你吃一顆含在嘴裡去去味。”

碗空,話剛好說完,謝渺抖了抖餘漬,將碗放回食盒裡。身後有人悄無聲息地貼近,她有所察覺,轉過身想看個究竟,不料撞進一副寬闊修挺的胸膛——

獨屬於他的氣息從四麵八方襲來。

謝渺呼吸一凜,慌張用手去推,纖細的胳膊竟爆發出股蠻力,推得他連連往後踉蹌。

許是出於本能?又許是安了壞心眼,他仰倒時準確擒住她的手腕,謝渺用勁往回縮,他便輕而易舉地往自己牽,拉拉扯扯間,兩人齊齊跌倒。

“砰”的一聲悶響後,崔慕禮背後著地,摔了結結實實。他胸前趴著具馨軟嬌小的身子,而修長左手,正緊攬對方細腰。

“崔慕禮,你醉了。”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謝渺捂著前額抬頭,掙了數次都無法動彈,“快鬆手!”

明明是狼狽的姿態,他卻過分遊刃有餘。細長的鳳眼微眯,深邃如淵的眸底縈繞著朦朧醺意,“我沒醉。”

酒鬼才會說自己沒醉!

謝渺恨不得甩他兩個耳光子解氣,但也就是想想。兩人地位懸殊,對方又是個麵善心惡的狠人,她要是敢甩,估計再見不到明日初陽。

她使勁掰著腰上的手掌,“鬆手,我快被勒死了,快鬆手。”

見她真似呼吸不暢,崔慕禮大發慈悲地鬆了手。謝渺一骨碌地爬起來,背過身整理衣衫,又忍不住回頭瞪他幾眼。

“喝了酒就發瘋,你當真是,當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崔慕禮驀然升起一股荒謬的感覺。

她在憤憤抱怨,偏話裡透著種怒其不爭,難以言喻的熟稔親昵,像極吵嘴鬨脾氣的妻子,刀子嘴豆腐心地教訓醉酒丈夫。

下一瞬,他又收回了這種荒謬感。

謝渺無視他醉酒跌倒後難以起身的慘狀,收拾好東西,頭也不回地離開,走了段路又快步返轉,抬腳朝他小腿狠狠一踹——

踹完根本不看他臉色,跟隻兔子似地拔腿就跑,速度快得險些帶起一陣風。

崔慕禮:……

小腿處傳來鑽心痛感,崔慕禮以手覆麵,並不起身,就那般躺在冰涼地磚上,好半晌才睜眼,盯著方才攬過人的那隻手。

掌心還殘留錦緞的絲滑細膩。

片刻後,崔慕禮慢條斯理地起身,整理好衣衫,眼底恢複清明。

“沉楊。”

暗處閃現一抹身影,恭敬地道:“公子。”

崔慕禮的發髻有些鬆亂,幾綹碎發落到頰邊,既頹又透著一股漫不經心,“你說,一個人為何會突然性情大變?”

沉楊低頭思索,認真答道:“應當是遇了事,受到打擊才會性情大變。”

是嗎?

崔慕禮不置可否地笑了聲,自言自語道:“裝了許多年,為何又不裝了?”

沉楊自小習武,耳目比尋常人靈敏許多,亭中發生的事瞞得過在外守著的丫鬟,卻沒有逃過他的眼。他對表小姐的轉變並不感興趣,反倒對自家公子的態度感到詫異。

公子向來性情淡薄,在男女之事上尤為明顯。除去三年前對蘇小姐有過短暫殊待,再來,便是今晚,竟讓表小姐輕易近了身……

沉楊垂下眼,不再往深處想:無論怎樣,這都是主子的事,容不得他多言。

崔慕禮抬手,輕撣著袖口沾染上的塵土,轉而思索起另一件事。

郭陽謀害無辜少女藍琪兒,手段殘忍,罪證確鑿,卻仍安然無恙,無非是背後有四皇子李泓業竭力相保……

他輕笑了聲,保得住嗎?

崔慕禮輕闔長眸,神情淺淡,“去給長風鏢局的樊樂康帶句話。”

“公子請說。”

“就問他……殺妻之仇,何以為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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