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1 / 2)

關月照長得如花似玉,從小被送進花月樓,在老鴇的精心□□下,習得一身魅人本領。她很早便見識過男子的道貌岸然,哪怕人前裝得再正直,暗裡都會迷失在溫柔鄉。

左相的升遷宴上,她遇到了崔二公子,如傳言中般,這位貴公子潔身自好,不近女色。

在僅有的幾次會麵中,關月照還心存幻想,若將來有機會,定要使出渾身解數,與他發展段風流韻事……

畢竟她姿色不俗,亦能歌善舞,擅琴曉律。

關月照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青樓出來的女子,談真情是奢求,倒不如追求及時行樂的歡愉。今日之前,她從未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何不對,直至她在這小小的遇雨亭中,見到了崔二公子的表妹。

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穿著一條緙絲暗紋交領淡色襦裙,樣貌姣美,遠不到絕色,然而她氣質出眾,從容而淡定,站在崔二公子身邊都未有絲毫遜色。

關月照低頭端詳自己。

她穿著一件香葉紅繡桃李海棠紋齊胸襦裙,腕上戴著絞絲金鐲,指尖塗著鮮紅丹蔻,裝扮精致,渾身香氣襲人。

與少女的落落大方相比,她美則美矣,卻處處透露著輕浮。

再觀崔二公子待他表妹,不僅將她嚴實地擋在身後,阻止張明暢對她出言不遜,更在她失笑後,麵不改色地替她打圓場。原來清冷矜傲的崔二公子在麵對喜歡的女子時,竟能這般體貼周到。

而張明暢待她……討他歡喜時,便為她一擲千金,但轉過身,又能將她送到宴席上伺候彆人。

說到底,一個玩物而已。

關月照忽然覺得有些豔羨。

同為女子,對方投了個好胎,成為崔二公子的表妹,便能處處得到優待;而自己卻一直生活在泥濘中,平日裡所接觸的,儘是如張明暢般的好色淺薄之輩。

她垂落長睫,遮去複雜眼神,思緒難抑製地飄遠:若能有機會到崔二公子身邊,得到他的喜歡,哪怕隻有丁點……

謝渺察覺到她的打量,卻不知關月照的內心活動如此豐富。與關月照不同,她並不好奇對方的身份,橫豎與崔府、定遠侯府的興亡無關。

而張明暢……

想到將來他與崔夕珺惹下的禍端,謝渺輕輕歎了聲。

當真是可恨又可悲的家夥。

*

驟雨初歇,竹葉碧綠如新,彩虹躍於天際。

與張明暢分彆後,崔慕禮帶著謝渺一同下山,誰都沒有主動再提敏感話題。

謝渺是個固拗的性子,崔慕禮知曉逼迫無用,也罷,此事不急在一時,他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謝渺回到海花苑,洗漱完畢,換好衣裳,拂綠端著碗薑湯進來。

謝渺慢吞吞地喝到最後,聽拂綠說道:“小姐,這是二公子特意叫人送來的薑湯。”

謝渺口裡含著薑湯,咽不是,吐也不是,光用一雙眼睛指控她。

你怎麼不等到明年再說!

拂綠無辜地道:“一碗薑湯而已。”

謝渺憤憤咽下薑湯,用帕子胡亂抹嘴,“行了行了,下去吧,我休息會。”說完往榻上一躺,用涼被蓋住臉,輕聲哼哼:“這幾天誰來我都不見。”

拂綠退到外麵,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沒走多遠便被桂圓和荔枝兩個小丫頭一左一右地拉著臂彎,架到了拐角處。

“拂綠姐姐,早上二公子是特意去找小姐的嗎?”

“拂綠姐姐,二公子是不是喜歡小姐呀?”

“拂綠姐姐,我過去聽人說小姐喜歡二公子,二公子不喜小姐,但來海花苑後一看,似乎反了啊,明明是二公子追著小姐身後跑!”

“就是就是,所以小姐會嫁給二公子嗎?拂綠姐姐,你跟我們好好說說……”

拂綠被吵得腦殼疼,抽出手來按按太陽穴,嗬斥道:“那都是主子們的事情,我們當丫鬟的做好本分就行,彆成天隻曉得說長論短。管好你們的嘴,要是敢在外麵亂傳,小心二公子將你們打一頓再賣出府去!”

兩個小丫頭登時噤若寒蟬。

教訓完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拂綠端著空碗打算去廚房一趟,剛出院子便與崔夕寧碰個正著。

崔夕寧問:“拂綠,你家小姐呢?”

“二小姐。”拂綠側身行禮,道:“小姐剛喝完薑湯,正在屋裡休息。”

崔夕寧示意她站到角落,好奇中難耐期待地問:“今日遇見二哥了嗎?”

拂綠點頭,“遇是遇到了,但是——”

崔夕寧湧現不好的預感:但是?

拂綠用手掩著唇,小聲道:“似乎辯了幾句嘴。”雖沒聽清他們在亭子裡說了什麼,但她遠遠瞧著小姐的動作,也知道鬨了些不愉快。

崔夕寧“啊”了一聲,急聲問:“二哥和阿渺辯嘴?因為我嗎?”

拂綠搖頭,道:“跟您沒關係,近段時間,小姐對二公子一直都不冷不熱。”

崔夕寧蹙著兩彎細眉,“拂綠,你老實跟我說,阿渺真不喜歡二哥了嗎?”

拂綠不無遺憾,卻實話實說:“依奴婢看來,小姐是真放下了。”

完了,她做錯事了。

崔夕寧追悔莫及,“早知道……唉!我這就去向阿渺賠禮道歉。”

拂綠攔著她,“二小姐,您彆急,不如過幾天再來。”

崔夕寧頓時慌了,“她生我氣了!”

“沒事,小姐正在氣頭上,難免使使性子。”拂綠寬慰道:“改天您再來,跟小姐說幾句軟話就行。”

崔夕寧長籲短歎,完整地說出了心裡話:“早知道就不幫二哥了!”

可惜咯,千金難買早知道。

*

“罪魁禍首”崔慕禮很鎮靜。

雲溪竹徑一彆後,他並未對謝渺窮追猛打,反倒沉寂下來,專心忙於公務。並非他對她不上心,而是他充分地意識到,隔閡乃日積月累而成,消除心結難一蹴而就。

給彼此點適當的空間,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派往鄭城的探子返回京城,費勁查得的消息使崔慕禮足足沉默半晌。

鄭城,典子銘,呂香禾,還有那場令鄒遠道夫婦此生難有子嗣的大病……

書案上鋪著宣紙,崔慕禮神情肅寧,手中筆走龍蛇,力透紙背。

一片混沌裡,他尋到其中關鍵,將淩亂紛雜的線索條條梳理,甚至連缺失的幾環關鍵都生出最為合理的推斷,徐徐描繪出一段被人竭力掩埋的往事。

筆墨未乾,崔慕禮又將它揉成一團,從燭間取火,眼睜睜見它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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