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夫人不免感歎,真是熱鬨的一大家子,不像定遠侯府,隻有她與念南留在京中,念南最近忙得不可開交,家裡冷清的不行……
思及此,她望向站在謝氏身側的謝渺,她容貌俏麗,打扮得體,雙眸漾著亮晶晶的笑意,氣質不輸崔家嫡出的幾位小姐。
是個好姑娘,難怪南兒念著她,數次到皇後麵前表明心意,奈何皇後固執……
定遠侯夫人暗暗歎息,她夾在皇後與念南中間,稱得上是左右為難。若幫了南兒,恐與皇後離心。但若順了皇後,南兒又不會善罷甘休。
便隻能拖著,拖到皇後鬆口,或者拖到念南改變心意。
也不知會是誰先低頭。
定遠侯夫人拋開思慮,正想上前與謝渺說話,忽被一道淡緋色身影攔下。
“定遠侯夫人。”崔夕珺捧著一碟子棗泥酥,朝她靈巧笑道:“離開席還有半個時辰,您不如先用些點心?這棗泥酥是祖母特意去江南請的廚子,味道十分正宗。”
定遠侯夫人親和依舊,言語卻疏淺,“多謝三小姐的好意,我暫時還不餓。”
崔夕珺臉色一黯,花朝宴鬨劇過後,她定給定遠侯夫人留下了糟糕印象。換做旁人,她自是能置之不理,然而定遠侯夫人是周三公子的母親,她想亡羊補牢,但對方顯然並不領情。
她仍抱有期望,打起精神,再度撿了個話,“夫人,聽說您喜愛蘭花,正巧我得了盆春蘭綠雲,可我沒有養蘭的經驗,能否向您請教一二?”
定遠侯夫人笑道:“我院裡的蘭草平日都由丫鬟照料,待會我叫她將法子告知你,你照著養,假以時日定能得心應手。”
崔夕珺找話題,定遠侯夫人便用軟釘子擋回去。她們的互動落入謝氏眼裡,她略微蹙眉,隨即朝她們走近。
謝氏喊:“定遠侯夫人。”
定遠侯夫人舒眉,“謝二夫人。”
謝氏順手將慕晟遞給崔夕珺,“夕珺,你幫我抱會慕晟。”
崔夕珺並不願意,自慕晟出生,她甚至沒仔細瞧過他。而小慕晟全然不知,兀自笑得可愛,張臂在空中虛抓幾下,似乎想要漂亮的姐姐抱抱。
礙於定遠侯夫人站在一旁,崔夕珺無法,隻得接過他。
小慕晟穿著紅彤彤的衣裳,腳上蹬著虎頭鞋,臉龐圓又嫩,猶如年畫娃娃般討喜。
定遠侯夫人對他又逗又誇,過了會便與謝氏聊起家常。
崔夕珺沒抱過孩子,勉強堅持片刻,已覺得手臂又酸又痛。她使勁往上顛了顛,想將他還給謝氏,又怕打擾到定遠侯夫人的興致。
該怎麼辦?
崔夕珺在心底叫苦,眼神轉了一圈,忽然定在了謝渺身上。
對,給她,她會帶孩子!
崔夕珺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好不容易挪到謝渺身側,壓低聲音道:“謝渺,快,接過他。”
謝渺本伸手要接,想了想卻收回來,“我手疼,抱不了慕晟。”
“……”崔夕珺惱得咬唇,“謝渺,你看清楚場合,今日是他的百日宴,若他摔了哭了,會丟誰的臉麵?”
謝渺輕飄飄地道:“誰抱得慕晟,便該誰丟臉麵。”
崔夕珺差點被氣出內傷,偏偏懷裡的慕晟還在亂動,扭著身子,興奮地咿咿呀呀。
“彆動了!”崔夕珺輕斥,然而慕晟扯住她胸前的粉晶十八子壓襟,正玩得不亦樂乎。崔夕珺怕他吃進嘴裡,忙騰手去拉,豈料慕晟恰好一蹬腿,整個人便往下墜,崔夕珺不由瞪圓了眼——
千鈞一發之際,謝渺托住慕晟的身子,將他安穩地放回崔夕珺懷裡。
崔夕珺驚魂未定,忙緊緊摟住慕晟。
“臭五弟。”謝渺刮刮他的小鼻子,將十八子從他手中解救出來,嚴肅而親昵地道:“不許欺負你三姐。”
小慕晟咧嘴笑得開心,順便蹭了蹭崔夕珺的衣裳。
崔夕珺盯著懷中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內心深處有塊地方變得柔軟且泛酸。
他知道她是他的姐姐嗎?即便再不喜,也是他血脈相連的親姐姐。
愣怔間,謝渺扶著她的手臂,幫她調整了姿勢。
她道:“慕晟還小,渾身都軟,你抱得時候要儘量橫著來,用肘彎托著他的脖子……”
崔夕珺掙紮幾許,終是用心用意地聽了,待謝渺叮囑完要走時,她扯住對方衣袖,扭扭捏捏地說了兩個字。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