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2 / 2)

崔慕禮道:“她酒量如何?”

拂綠正待回答,便見謝渺扶著腦袋道:“拂綠,快將窗戶關上,風都灌進屋裡了。”

……

“就,”拂綠尷尬地道:“如您所見,小姐酒量普通。”

沒記錯的話,女席上備得是葚予酒,並不容易醉人,尋常女子喝幾兩也隻得微醺,但看阿渺的醉態……

想來是酒量極差。

“廚房裡有醒酒湯,你去端一碗來。”崔慕禮道:“我們在尚清亭等你。”

拂綠愣了會,委婉地拒絕,“奴婢扶小姐回海花苑後再去廚房也挺方便。”

崔慕禮問:“你怕我會對她做什麼?”

拂綠搖頭,二公子是端方君子,怎會作出越矩的行為?隻是小姐醉了,若是胡言亂語……

“你們主仆倒是一心。”崔慕禮笑了聲,“都對我戒備十足。”

拂綠聽出他話裡的自嘲,不知怎麼竟然開始可憐起他。從前二公子高高在上,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而眼前的他臉色蒼白,神容虛弱,整個人似搖搖欲墜。

無論過往如何,近一年裡,二公子待小姐挑不出丁點毛病。更何況孟遠棠之事,多虧他及時趕到……

拂綠瞥向不遠處的尚清亭,四麵通透,無紗幔遮擋,一眼便能看得分明。

她歎了聲,道:“二公子,奴婢扶小姐去亭中散散酒氣,但隻一刻鐘,奴婢便要帶小姐回去休息。”

拂綠將謝渺扶到亭中坐好,確定妥當後道:“小姐,奴婢就在外頭站著,您有事情便喊一聲。”

謝渺倚著柱子,還以為已回到了屋裡,擺擺手道:“去忙吧。”

拂綠退下,崔慕禮跟著進亭。

夜風掠過涼亭,謝渺裹了裹披風,嘟囔了一句,“窗戶壞了嗎?老是有風透進來。”

崔慕禮坐到她身側,解下披風替她仔細穿好。

帶著冷香的溫暖傾襲,謝渺下意識地將臉埋進去,蹭了蹭柔軟的布料,眯著眼滿足地道:“真暖和。”

崔慕禮抬著食指,在空中虛虛描繪她的容顏。

她微傾著首,臉龐瓷白無暇,陷在他天青色的竹紋披風裡。因醉著酒而神態迷糊,比起雪球更為惹人憐愛。

心口被突然湧上的饜足填滿,他輕聲喊:“阿渺。”

謝渺暈乎乎地抬眸,是誰在喊她?

記憶中隻有父親與母親,還有姑母會這樣萬般眷戀地喊她。

阿渺,莫要淘氣,好好用膳。

阿渺,天氣冷了,多穿衣裳。

阿渺,再偷偷吃糖,小心牙齒爛光。

她努力睜大眼,想要辨清對方麵容,但模糊的視線下,隻能看出對方身形偉岸,穿著青色的衣裳,似乎是——似乎是——

她掩著唇,難以置信地喊:“父親?”

崔慕禮:……

不待他反應,謝渺已著急地問:“您是特意來看阿渺嗎?”

在她喜悅而小心翼翼,歡愉卻藏著哀思的目光中,崔慕禮遲疑半瞬,緩緩點下了頭。

他道:“嗯。”

謝渺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哪怕眼前是一團模糊,她也早已忘記謝和安的麵容,但她固執地認為他就是謝和安。

“阿渺好久沒夢到您了。”謝渺扶著柱子努力坐直,“您在那邊還好嗎?”

……

崔慕禮道:“好。”

謝渺左顧右盼,問:“母親呢,她沒跟您一塊來嗎?”

崔慕禮試著從善如流,“她有事,此番未來。”

謝渺笑了笑,一顆淚從麵頰滑落,被她匆匆抹去。

“母親也好嗎?”

“都好。”

“您有收到我給您燒得金元寶與紙錢嗎?”

“……有。”

“還有宅子與馬車,吃食和衣裳,收到了?”

“……嗯。”

她喋喋不休地問,他不厭其煩地答,末了她還想問話,卻聽“謝和安”反問:“阿渺,你呢,都好嗎?”

謝渺笑中帶淚地道:“我很好,你們不用掛念。”

很好?哪裡來的好?

從父母早逝開始,她跟著謝氏回到平江謝府,在謝府受儘刁難。而後謝氏出嫁,她被寄養在孟家,又被孟家欺淩,再後來,她抱著滿腔希望趕到京城,得到的隻有冷漠與偏見——

但哪怕酒醉,麵對著她最敬愛的父親,她也不肯吐露絲毫委屈。

為什麼?難道這天底下沒有值得她敞開心扉的人嗎?!

崔慕禮扶住她的肩膀,沉聲道:“阿渺,你再仔細看看,我是誰。”

謝渺肩上一痛,“你,你鬆開手。”

崔慕禮附到她耳邊,一字一頓地強調:“阿渺,看清楚,我是崔慕禮。”

崔慕禮。

這三個字如一盆冷水,狠狠澆在謝渺頭頂,迅速帶走所有溫度。

她忽然異常冷靜,毅然決然地推開他,說道——

崔慕禮,我要與你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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