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2 / 2)

謝渺心裡著急,倍加努力地削,削啊削,削啊削,一不小心便削到了手指。

血珠從指尖冒出來,謝渺蹙著眉,想掏帕子止血,卻發現袖籠裡空空如也。與此同時,一旁的妙容遞來帕子,低聲道:“快止血。”

謝渺客氣地接過帕子,朝她道,“多謝妙容,晚些我洗淨帕子便還你。”

妙容不以為然,繼續削起蘿卜。謝渺待血止住,拿起刨子想繼續,又聽妙容道:“再削下去,恐怕十根指頭都會受傷。”

謝渺微愣,帶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瞞你說,我從前沒乾過活,難免動作生疏。”

妙容瞥她一眼,道:“放著,由我來就好。”

謝渺搖搖頭,“我知你是好意,但我總得學會。”

妙容見狀並不多言,兩人一起削完蘿卜,妙容朝她頷首後,便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雖然看著冷淡,其實是個好人呢,謝渺想。

結束一天的勞作後,她回到素心院,院裡空空,攬霞和拂綠在昨日已下山,如今此處隻剩她一個人。

夜已深,月亮悄悄爬上天際,風靜謐地湧動,謝渺坐在柿子樹下,靜靜地出了會神。

她忽然笑了下。

沒了體貼的拂綠和嘰嘰喳喳的攬霞,她的心也似素心院般,陡然落了空。十幾年的陪伴,幾千個日夜的相處,她早將她們當成親人看待,正因如此,更不能自私地綁住她們。

她們會跟著芝若,一起去看更為寬闊精彩的天地。

謝渺裹了裹襖子,倚在樹邊,輕聲哼起她們三人最喜歡的那首歌謠。

蘆葦高,蘆葦長,蘆葦蕩邊編織忙。編成卷入我行囊,伴我從此去遠航。

蘆葦高,蘆葦長,蘆葦笛聲多悠揚。牧童相和在遠方,令人牽掛爹和娘。

*

謝渺在逐漸適應沒有兩個小丫頭的日子。

妙容與妙如時常會與她撞到一起乾活,有她們在,謝渺的活便無比輕鬆……順便生出一中偷懶的心虛感。

唉,誰叫她“技不如人”,不管她如何苦練,總是差她們很很很很很很很大一截。

不過短短十天,謝渺的指腹已長出一層薄繭,而手指因太過嬌嫩,陡然在冬日乾活的關係,關節處竟生出了凍瘡。

凍瘡會癢,會疼,謝渺沒有經驗,總忍不住去抓,使得傷口愈加嚴重。

某日掃地時,妙如從袖中掏出一小罐藥,笑道:“謝小姐,生了凍瘡不能老抓,擦點藥,注意保暖,平時要少碰水。”

謝渺意外中有點感動,雖然她與妙如沒說過幾句話,但對方竟這般好心……

這廂還沒感動完,隔天洗完菜,妙容也拿出罐藥膏,冷冷淡淡地道:“凍瘡要擦藥。”

謝渺想婉拒,妙容卻將東西往她懷裡一塞,二話不說地走了。

她忍不住環視四周,感歎道:不愧是百年庵堂,受佛光普照,弟子們也都心善非常。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啊!

過了兩日,謝渺又嘗試到溪邊浣洗衣裳。

……你問凍瘡怎麼辦?

莫非府裡的丫鬟手生了凍瘡,便能不用乾活?庵裡的尼姑長了凍瘡,便能躲開輪班,安心在殿裡誦經?

從離開崔府,正式進入清心庵時,謝渺便做好了吃苦的準備。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時辰尚早,霧在林間彌漫,白茫茫的一片,好似天地睡意朦朧,還未清明地睜開眼。

謝渺吃力地端著木盆來到溪邊,選了塊大石頭,蹲著身子挑揀衣裳。

將衣裳分門彆類地揀好後,她先從小件開始洗,用皂角在盆裡搓出沫,再放到木搓板上揉搓。

她洗得很慢且很仔細,側臉精巧,長睫低落,唇角輕輕上揚,乾著苦累的活,卻顯得樂在其中。

這一切落到周念南的眼中,則化為無數細針,深深紮進眼眸。

護衛來報,稱她學著乾活,不僅勞累,手上更長出了凍瘡。

他緊緊握過她的手,纖細白嫩,柔弱無骨,一雙養尊處優的手,一雙本該被嗬護珍愛的手。

如她的人一般,該錦衣玉食,該珠翠環繞,做他的侯府夫人,做他的掌上明珠。

而非在寒冬時候,到這山間溪邊,頂著徹骨的冰冷,洗那一堆不知誰穿過的、破破爛爛的衣裳!

周念南的手緊握成拳,俊容半隱在樹後,眸中滿是疼惜。

“她每日都在乾活?”他問。

妙如站在他身後,恭敬地低首,“回公子,按清心庵的規矩,謝小姐每次輪值兩日,休息一日後又繼續。”

是嗎?

周念南難以想象,伶牙俐齒的謝渺,生動鮮活的謝渺,嬌俏可人的謝渺……在這無儘平淡艱苦的歲月中,蹉跎成滄桑而靜若死水的尼姑。

他周身驀地散發出蓬勃怒意。

他不許,他絕對不許,不許她肆意爛漫地闖進來,又不管不顧地拋棄他。

他那樣喜歡她,那樣的……愛她。

是啊,他愛她,從四年前的第一眼,從狼襲時擁抱時的那一瞬,從鬥嘴被她堵得無話可說的每一刻。

他的人生看似華美,卻唯有擁抱住她,才能得到圓滿。

再等幾日便好。

他強迫自己轉身,扔下一句,“這幾日,好好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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