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南離開後不久,崔慕禮便招來侍從,低語吩咐了幾句。
侍從由男席退下,繞到殿那頭的女席旁,墊腳張望,尋找崔二少夫人的倩影。
過了會,他返男席,朝崔慕禮稟道:“崔大人,奴沒見到崔二少夫人,許是殿裡悶,上外頭散步透氣去了。”
侍從的推測不道理,崔慕禮暫且放下心,索然味地欣賞著歌舞,但當目光落到周念南的位子上時,莫名的不安席卷而來。
念南已離開了小半個時辰,是當真遇到了事,還是……
他嘲地勾起唇角,捫心問:從何時起,他也學了拈酸吃醋,捕風捉影的陋習?若讓阿渺知曉,定會罵他以濁見濁,枉君子。
罷了。
他一杯接一杯地飲酒,用酒意淹沒心中源源不竭的妒意,往日沉淡完美的容也難得顯露裂縫。
殊不知,這副畫全數落入張明奴的眼中。
崔二公子生來便像仙人般懈可擊,世、學業、人品、處事,樣樣都挑不出毛病。便連成親娶個名不見經傳的表小姐,婚後也是出了名的恩愛有加。
張明奴曾探過崔慕禮的妻子,據聞她是崔二夫人帶來的侄女,雙親早逝,世沒落,容顏尚算嬌美,雖配不上崔二公子的鼎鼎大名,但此等女子,想必順從溫婉,利掌控。
崔慕禮人謹慎,十分愛惜羽毛,娶個身份低微、關係緊密的妻子,正符合他的一向作風。原以他的妻子是一招廢棋,沒想到寶樗閣的那次碰卻帶來了驚喜。
古語怎麼說來著?踏破鐵鞋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張明奴想,再過半刻鐘,一個時辰,三個時辰……整個皇宮,乃至大齊都會流傳開崔二少夫人與周三公子在宮中偷情撞破的香豔醜聞,崔二公子將遭遇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挫折。
他臉上閃過輕蔑,挑眉望向牆上的西洋鐘,算算時間,快來人了。
果不其然,東側門出現一道慌裡慌張的身影,小跑到崔慕禮身邊,嘴唇快速張合地說著話。
崔慕禮差點摔落手中酒杯,極力維持著鎮定起身,離去的步伐難掩急迫。
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未去往毓慶宮,而是跟隨侍從來到一輛華貴的雙騎馬車前。
馬車邊本守著左青左藍,見到他後抱拳行禮,退到遠處繼續守候。
崔慕禮掀開車簾,入眼便是令人怒火中燒、磨牙鑿齒的一幕——
馬車內,周念南正緊緊摟著謝渺,她身上裹著一條青蓮色的絲衾,烏黑柔亮的青絲披散,依靠在他的胸前,闔眸正睡得酣然。
“少辭。”
崔慕禮鑽進馬車,強忍著怒火,朝他伸出雙手,“將阿渺給我吧。”
周念南遠遠便聽到崔慕禮的腳步聲,但他紋絲不動,視線留戀地徘徊在懷裡。沒有嬉笑怒罵,沒有千推萬阻,她安靜而不設防地睡在眼前,這是他做夢都想留住的美。
“崔二。”他紅著眼,問道:“若有一……”
“沒有那一。”崔慕禮的應是堅聲拒絕,“少辭,永遠不會有那一。”
周念南喉中哽塞,“今後的日子還長,你又何必急著下定論?”
崔慕禮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道:“我崔慕禮以性命誓,此生若對阿渺有半分異心,雷劈,不得死。”
話已至此,周念南計可施,隻得將人轉交給他。
他將事情的原委複述一遍,道:“有人想陷害我和謝渺。”
能想出這種方法離間他與崔二的關係,那人恐怕了解點內情。但當務急不是追究此事,而是……
“我喂謝渺吃了藥,但隻能緩解一時的藥性,後續還需你……”他停頓了下,額際青筋畢現,“需你費心照顧。”
“。”
“你們直接坐我的馬車走,後續事我會處理。”
“。”
周念南越過他們下車,掀簾的同時,聽到身後人道:“少辭,多謝。”
這句謝包含了多,曾幾何時,總是闖禍的那位學會了承擔責任,也開始替身邊的人排憂解難。
他扯了扯唇角,笑得比哭還難看。
*
馬車駛出宮門,飛快地往崔府趕。
車內,崔慕禮簡單檢查了一番,確定謝渺礙後,勉強鬆了氣。今晚是他大意了,沒想到在千秋宴也有人敢頂風作案。
對方其心可誅,若真他得逞,他與念南勢必會反目成仇,崔周兩的聯合亦不攻破。
幸念南是正人君子,沒做出不可饒恕的錯事。
崔慕禮環緊雙臂,將臉埋進謝渺的頸間,有那麼一刹那,他甚至想化靈異誌怪中的妖物,將懷裡的妻子吞噬入腹,也過時刻擔心她他人掠奪。
許是他的念頭過嚇人,謝渺漸漸蘇醒,齒不清地喊:“熱。”
崔慕禮探向她的額頭,熱度高得驚人。
謝渺掙開絲衾的束縛,又胡亂扯著衣裳,肌膚暴露在空氣當中,卻丁點未減輕不適。
她蹙起雙眉,情措而委屈,不知該如何是。
崔慕禮撫上她的臉頰,輕聲安慰:“阿渺,再堅持堅持,待會就了。”
謝渺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她隻知道對方的溫冰涼,足以低消她身內的炙熱。
她想也不想,攀住對方的脖頸,努力靠近那散著冷鬆香的源頭。當唇瓣貼近柔軟時,她喉中溢出一聲低吟,眉目舒展後,渴求更進一步的親密。
崔慕禮愣了愣,隨即加深這個突如其來的吻。
急促的呼吸交纏間,他的心跳如擂鼓般跳動,壓抑許久的情/欲噴薄欲出,叫囂著要拋開顧忌,惡狠狠地占有對方。
能擁有她嗎?趁著她意識迷糊,藥性折磨的時候,順水推舟地擁有她。等她清醒後或許會憤恨不甘,但木已成舟,他們既行魚水歡,共赴巫山**,今後便能做一對切實的夫妻。
更甚至,若阿渺今晚能懷上孩子,他們一三也能早日團聚……
他忽地停下動作,分離開相依的唇齒。她不依不饒地追趕,卻見他鳳眸氤氳,苦笑連連,“阿渺,我不能這麼做。”
她疑惑不解,仰起俏臉,喘息著要繼續親吻。
他伸手覆上她的眉眼,聲音泛著沙啞,“及時行樂,固然能慰藉一時空虛,但我所求是與你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謝渺聽不懂,滿腦子想著褪去他的衣衫。他竭儘全力地克製衝動,任憑她在懷中胡鬨,都沒再越雷池一步。
不容易抵達崔府,他用絲衾包裹謝渺,抱她跳下馬車,大步流星地趕明嵐苑。
“備冰水,快去!”
拂綠與喬木嚇了一跳,連忙備一大木桶冰水。眼見著崔慕禮要將人往桶裡放,拂綠想上前幫忙,他揮手斥退。
“出去。”
拂綠不敢多言,聽話地守在門外。
崔慕禮解開絲衾,將謝渺沉入冰水中。刺骨的寒意傾襲,雖減輕了磨人的熾熱,也引得她冷熱交織,渾身起寒顫。
崔慕禮顧不得脫衣裳,直接邁進木桶,將她攬入懷中。
“冷……”她帶著哭腔地道。
他捧起她的臉,從額頭到唇角,細密輕柔地親吻。她半睜開眼,黑瞳閃著水光,嘗試看清眼前人的容。
“崔慕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