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皇帝幼年登上帝位,容太後就知道朝中幾乎所有的權利都掌握在攝政王的手裡, 而她的兒子薑煜, 成了名副其實的傀儡。
可她同時也知道其中的利弊, 畢竟薑煜年紀還小, 年幼的皇子在朝中根本就做不了什麼,空有地位, 卻甚至連說句話都不會有人聽, 再說他們母子根基也不穩,隻能依靠心腹大臣去穩住朝中那些狼子野心之人。
當然了,對於她來說,已經替他們掃清障礙現在又手握重兵把持朝政的薑澄才是他們母子倆的心腹大患。
容太後對薑煜是寄予厚望的, 不管是教育還是輔政大臣, 就連他身邊從宮女太監到掌事嬤嬤, 全都是她精挑細選, 就連他的婚事也是她深思謀慮後才定下來的。
兩位首輔, 其中一個掌權, 他家閨女實在是再適合不過的人了, 和首輔同一陣線,就算他們暫時未必能同攝政王相抗衡, 但她也沒打算現在就和攝政王撕破臉……
她這是, 在謀劃她兒子親政和將來收攏□□的權利。
然而, 容太後的用心良苦,做兒子的往往很難理解,即便到了現代, 很多人有時候也無法理解,很難溝通,更彆說這對地位至高無上的母子了。
薑煜即便再故作老成,終究也隻是十六歲的少年,他連手握重權的攝政王都不給好臉色,也不知道委婉轉圜,對於多年來相依為命的母親,一直以來都對他百般包容諸多維護的太後,自然也不會藏著掖著。
他本來就不滿太後的□□,尤其在繼攝政王之後,他對彆人越位擅專這種事可以說是極其敏感的,尤其這還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大婚,他連點選擇和發表意見的權利都沒有?
尤其在上次和太後的不歡而散,讓他本就因為婚事不滿而對那個素未謀麵的陳家姑娘心懷芥蒂了,看到她,自然而然地挑剔起來:“那女的姿色平平,毫無才華,也就仗著她爹是陳寅,叫朕來看,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薑煜在見到那姑娘後,原本就算人家還能承一句“尚可”在他眼裡也已經自動挑刺了,回到宮裡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太後寢宮表達自己的不滿。
容太後看了他一眼:“什麼‘那女的’?人家有名有姓的,叫陳淑月,再說了,娶妻娶賢,容貌這些東西都不是最重要的。”
前不久才剛剛冷戰一場,事後她也隱隱有些悔意,這次好不容易兒子肯來見她,她也不願意把氣氛鬨得太僵,就又補充道:“你就算喜歡美人、喜歡才女,日後廣納後宮便是,皇後這個位置,最重要的還是身份。”
身份、血統,這是何等重要的東西?
娶了陳淑月,陳寅就自動和他們母子站在同一條陣線,這才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容太後的態度是軟和了一些,可也半是強硬半是誘哄,薑煜聽後仍是一臉不快,還立刻就予以反駁了:“比起身份地位,薑盈貴為郡主,比那個姓陳的不是更好?”
有一句他沒說,比起陳淑月,薑盈還更美貌。
而且比起容貌和其他方麵,在攝政王府短暫結識,又聊了許多的天,比起讓他諸多挑剔的陳淑月,薑盈順眼多了。
如果隻能從這兩人當中選一個,那他還不如選薑盈呢,何必舍近求遠?
當然,這也不是說他對薑盈就一見鐘情非君不娶了,隻不過太後總在他耳邊說什麼“娶妻娶賢”的,這到底是誰要娶媳婦?
是他娶媳婦好嗎!
哪怕對方長得傾國傾城才貌雙全,總也要他點頭同意才能應下這門婚事吧?
於是,在見到了陳淑月之後,就更加重了薑煜的反感。
容太後的手伸不了太長,對兒子跟攝政王最近打得火熱的事情絲毫不知,主要也是因為她非常有自信攝政王不會背叛她,再加上攝政王身邊和王府跟鐵桶似的,她也沒有辦法安插人手,哪像跟篩子似的皇宮,到處都是彆人的眼線?就是小皇子身邊也不乏太後的、攝政王的,還有其他大臣的釘子。
現在一聽到本應跟她同坐一條船的兒子這個時候突然生了反骨,竟然看上攝政王的養女,頓時氣得倒仰。
最終,母子倆再一次不歡而散。
太後寢宮發生的事,下一刻薑澄就知道了。
應該說,這本來就在他的預料之中,要不是為了搞事情,誰會閒得蛋疼帶小皇帝去看他未來皇後啊?還特地讓薑盈好好打扮一番,和陳寅他閨女同框入鏡……
陳淑月雖不似她爹五大三粗的樣子,勉強可稱一句清秀,可和天生麗質的薑盈坐在一起對比就極其強烈了,也就更加把相貌平平的陳淑越襯得越發普通,難怪薑煜見了臉喝茶的心情都沒了。
不過,雖然小皇帝還未情竇初開,對薑盈也沒什麼男女之情,而且容太後也容不下他的閨女進後宮到她眼皮子底下晃,但保險起見,他還是在這之後讓文良和張忠護送她離京,去往邊塞了。
邊塞有他的曾經帶領過的幾十萬雄兵,保護一個女孩子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太後和小皇帝的母子之情雖說有了些裂縫,可到底母子天性,便是現在有了些嫌隙,但薑澄也知道想要讓這對母子徹底背離,相互厭憎絕不是件簡單的事,遠比拆散一對有情人難多了……
不過他並不在意。
攝政王的追隨者和門徒眾多,他隻要放出風聲去說即便小皇帝登基他也會拖延小皇帝親政,甚至直接暗示他對那個位子的覬覦之心,口口相傳,幾日下來,就是原本猶豫的、持懷疑態度的,也都在潛移默化下相信了這樣的傳言。
其中,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太後的哥哥,兵部侍郎容錦權。
早朝上,容錦權直接當眾站出來:“臣有本奏,皇上已經年長,不日即將大婚,也該是親政的時候了。”
太後的娘家不給力,不然當年以她美貌,也不至於到大行皇帝死了的時候她都也隻是個小小才人了,這容錦權從二品的兵部侍郎還是在容太後母子二人在攝政王的扶持下站穩腳跟後,十多年來慢慢提拔自家人給提拔上來的。
對太後來說,一個位高權重的攝政王,還握有兵權,已經是令她如坐針氈,所以,相當於國防部的兵部她肯定是要安插自己人的。
除了親兒子,還有誰能比娘家人更值得信任?
隻不過,她原本想要將人提拔到從一品的兵部尚書的,偏偏容錦權還真不是那塊料,從九品芝麻官磨磨唧唧地開始往上爬,爬了十多年了才爬到從二品,這還是靠著裙帶關係的。
要是放在以前,容錦權哪敢跟攝政王對著乾?就是遠遠地看到人了就連忙避開,當著麵就更是不敢說話了,隻是現在在太後母子地位越坐越穩後這才有了底氣。
有太後母子倆當他的靠山,再加上眼見小皇帝親政勢不可擋,漸漸倒也有不少人和他站在同一陣營。
容錦權膽敢當著這麼多人麵出這個頭,自然也是有恃無恐,甚至說完後,心裡還頗為洋洋得意,偷偷瞥一眼站在前方的攝政王,眼中的挑釁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