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他突如其來的表白, 寧秋是錯愕的。
在她的固有印象裡, 與懷舟有感情糾葛的人應該是蘭灣灣。
自打來認識懷舟起,這個原作給予的標簽就一直被寧秋牢牢貼在他身上。
她不會做書中討厭的壞女孩,既不想故意接近誰打好關係, 也不想刻意疏遠躲避誰。
寧秋對與他之間的關係已經很滿意了,她和懷舟就那麼順其自然地成為了朋友。
但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個大男孩會站在自己麵前,說他喜歡她。
懷舟在把那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話說出來以後,心情忽然間就變得平靜了下來。
像秋日的天空, 微風輕拂,白雲淡薄。
苦苦壓抑的衝動被勇氣撞破了牢籠,緊張和害怕全都被驅趕不見。
終於把心意傳遞給喜歡的人後,隻剩下了帶著酸澀的欣喜和滿足。
懷舟低頭看她錯愕的表情,眼眸比天畔夜空劃過的流星還要亮。
寧秋雖然驚訝於他的表白,但除了錯愕之外,沒有懷舟最怕看到的反感和抵觸。
他忽然就變得自信了那麼一點。
“寧秋。”
懷舟放緩了語氣, “你遲一點再給我答案也可以, 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舉動太突然了,可是他不想再掩藏和偽裝下去了。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一團糟,所以疊星星那個下午,想了很多話要對寧秋說。
寧秋被他一聲低語喚回了意識, 訝異很快就轉變為了不安和無措。
人生的十九年裡, 她第一次遭遇這樣的情形。
感覺到懷舟還緊握著自己的手, 她忽然感覺對方掌心的溫度高到能夠被灼傷。
寧秋下意識地把玻璃許願瓶推回了他懷裡, 迅速地把微涼的手抽了出來。
她轉身兩步路與懷舟拉開距離,彆開頭語氣僵硬地道:“小婉她怎麼還不回來。”
“公共廁所不是很近麼,李安陽買包煙要這麼久?”
掌心的柔軟忽然撤出,懷舟手指微抖了一下,心臟瞬間又沉入大海。
對於寧秋可能會有的種種反應,其實他來的時候就已經猜測過了。
懷舟想過寧秋會拒絕自己,早有心理準備,隻是胸口不免仍舊酸澀難過。
但他不想放棄。
“他們兩個不會再回來了。”
懷舟站在原地,他看向幾步開外的寧秋,眼神靜謐而溫柔。
“今晚江邊隻有我們兩個,聊聊可以嗎?”
寧秋沒說話,她的腦子正在發懵。
她是努力的學生,課堂教會她很多東西,但不曾接觸過“戀愛”這門課。
同齡的女生們早早用心動和暗戀在這張試卷上寫滿了自己的答案,但屬於寧秋的卷子仍是空白一片。
被當麵告白的這一刻,寧秋的腦子裡不受控製地閃過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數學公式,物理定律,還有化學方程式和生物知識點,飄過的符號的文字亂糟糟地擠滿了腦海。
哪怕背過無數個滿分作文例句,學習過所有文章理解的答題技巧,這會兒的她仍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寧秋本能地在腦海裡搜刮所知道的一切,卻找不到眼前這道難題的解答方法。
無錯之下,她慌了。
腦子裡甚至迷迷瞪瞪地響起宋家輝經常掛在嘴邊的做題口訣來。
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長短不一就選B,參差不齊要選D……
寧秋沉默了兩秒,忽然發現擺在眼前這道選擇題好像隻有兩個選項。
無解。
在寧秋的記憶裡,拒絕總是與傷害和失望掛鉤,她不知道用哪種方式拒絕對方才是最好的做法。
無措和緊張之下,她選擇了逃避。
和懷舟拉開了距離後,寧秋站在了江邊的公交車站牌旁。
站牌旁沒有彆人,迎麵駛來的公交車看見寧秋站在那裡,停在了她麵前。
當車門打開的那一刻,寧秋本能地快步走了上去。
“太……太晚了,我得先回家了。”
懷舟還在等待她的回應,看見寧秋頭也不回地上了公交車以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身軀微微顫抖,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凝固。
心臟猛地傳來尖銳的刺痛,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懷舟不怕被寧秋拒絕。
他真正怕的是她無聲的逃避,那比被拒絕更讓人惶恐害怕,就想現在這樣。
他怕她今晚逃避,以後也會逃避,不肯再靠近他。
“寧秋!!!”
當公交車載著少女遠去,留下長長的尾氣後,懷舟猛然回過神來,不管不顧地追了上去。
他雙眼發紅地大叫寧秋的名字,一絲沙啞中藏著揮之不去的恐慌和絕望。
比起被拒絕,這樣的回應更像是拋棄。
而懷舟最怕拋棄,他已經被生命中兩個重要的人拋棄過了。
其實,他所擁有的東西並不多。
當身體在秋夜的冷風中狂奔起來的那一刻,先前所有凝固的血液都在四肢百骸中沸騰了起來,每滴滾燙的血液都在哭泣叫囂著疼痛。
車內的人並不多,寧秋動作笨拙地拿出一元紙幣塞進投幣口,魂不守舍地在車窗邊的位置上坐下。
冰冷的風從開了兩指縫的車窗外灌進來,風中夾雜著一聲令人揪心的呼喊。
寧秋渾身一激,連忙朝著窗外看去。
下一秒,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懷舟緊緊地攥著玻璃許願瓶,在車窗之外瘋狂地追逐她離去的蹤跡。
他胸口的衣服敞開著,黑色的夾克衣角飄揚在身後的空中,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不算明亮的路燈照亮著懷舟的側臉。
那是寧秋從來沒見過的表情。
他的神情緊繃著,雙唇在冷風中沒有血色,倔強地緊緊抿著,不再開口呼喊,卻絲毫沒有停下奔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