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的逝世對康熙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康熙爺連續五日沒有上朝,每日守在慈寧宮靈柩前,滴水不進,莫說是後宮妃嬪,就是太子等人也都擔憂的不行。
分明是正月,除夕過了幾日,紫禁城卻絲毫沒有一絲熱鬨氣氛。
太監宮女們一個個謹慎小心,唯恐在這個節骨眼有哪裡做的不對,成了主子們的出氣筒。
“是太子殿下讓你來的?”
阮煙手裡捧著暖爐,皺眉看著錢德寧。
錢德寧弓著腰,臉上的褶子都帶著和氣,但沒人敢小瞧他,這可是毓慶宮總管太監,太子爺的人,他笑道:“貴妃娘娘,的確是殿下讓奴才來的,論理,太子殿下本想親自請您幫這個忙,隻是怕被人誤會,這才讓奴才來走這一遭,但太子心中對您那是絕對尊敬的。”
阮煙也不會以為太子打發錢德寧來是小瞧她的意思。
太子那樣的人,做事滴水不漏,既是有求於人怎麼會在這種細枝末節上有什麼差池?
“太子究竟有什麼事,公公便直說吧,若是本宮能辦的,自然就幫忙辦了。”
錢德寧臉色笑容越發燦爛。
“貴妃娘娘真是快人快語,是這樣的,萬歲爺這幾日都在慈寧宮,茶飯不進,日夜不眠,太子擔心萬歲爺,但萬歲爺不聽勸,思來想去,能勸得動萬歲爺的恐怕隻有您,所以才特地想請您去慈寧宮寬慰萬歲爺。”
阮煙明白了。
她悟了。
太子這是既想儘孝,也想賣她一個人情。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錢德寧一眼。
這個眼神,不知怎地讓錢德寧心裡一跳,總感覺仿佛善貴妃看穿了他們的打算。
“這事本宮也正有此意。”
阮煙微笑說道:“太子這麼孝順,想必萬歲爺知道了必定欣慰。”
錢德寧是既有些高興又有些失落。
太子知道後,也隻道了聲知道了。
“殿下,貴妃娘娘也太油鹽不進。”錢德寧小聲嘀咕。
胤礽筆下如走龍蛇,神色不變,“到底是貴妃,你真當她沒什麼心機不成?能坐到貴妃這個位置,哪裡是幾句話就能拉攏的。”
大雨連天。
雷雨交加,轟隆一聲驚雷聲過後,閃電撕開了夜幕。
外麵暴雨傾盆。
阮煙看著窗外的雨,眉頭皺了皺。
春曉拿了披風過來給阮煙係上,“娘娘,要不等明兒個再去吧,這麼大的雨要是受寒了,可不得了。”
阮煙搖搖頭,“不了,既然要去,晚些去不如早些去。況且今日也是太皇太後的頭七。”
說到這裡,阮煙眉眼流露出幾分感傷。
鐘粹宮的輦子往慈寧宮而去。
沒多久,阮煙下了輦子,就著春曉撐著的油紙傘走入慈寧宮中。
慈寧宮門口的宮女太監們忙屈膝行禮。
阮煙擺擺手免了她們的禮,走進去,隻見康熙跪在太皇太後的靈柩前,阮煙不做聲,點了香插上後,跪在康熙身後。
朱漆的神牌上刻著太皇太後的諡號。
以前,阮煙覺得慈寧宮太過安靜,但今時今日,她才發覺相比起今日,往常已經足夠熱鬨。
她看著神牌,心裡想著的是往日太皇太後的和善仁慈。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
活著的時候免不了要想旁人的不好,可人一走,想著的就隻有她的好。
康熙眼睛裡滿是紅血絲。
在片刻過後,他才道:“既上了香你便回去吧,你身子弱,不能久跪。”
“臣妾跪在這裡也是臣妾的一番心意。”阮煙直白道:“況且您都跪了好幾天,臣妾跪一會兒又算什麼。”
康熙沉默。
這幾日他腦袋裡空空的,心像是被挖了一塊,整個人神魂不舍,不敢相信皇瑪嬤真的去了。
“貴妃,佛家說有輪回轉世,你說太皇太後是不是已經入了輪回?”
悲痛當中的人,說什麼都不值得稀奇。
阮煙想了想,道:“興許吧,若是快的話,不定已經投胎了。”
康熙再悲痛,此時也忍不住笑了一聲,但卻沒有訓斥阮煙胡扯。
他道:“那朕希望,皇瑪嬤下輩子能投入一戶好人家,這輩子她為我們愛新覺羅操心的太多,吃的苦也太多。”
“那頂好是投入大戶人家裡當個富貴小公子。”
阮煙一本正經道:“當女子就算了,女子太苦,在家要從父,出嫁要從夫,還要生兒育女,倘若丈夫花心,娶個三妻四妾,又要裝大度,不如做男人好,就算做的不好,他日悔改,也能落個浪子回頭的美名。”
梁九功在旁邊聽著阮煙的話,心都快跳出來了。
這善貴妃娘娘說話也未免太大膽了。
這就不怕人頭落地。
偏偏,出乎梁九功意料。
康熙卻點頭:“女子的確命苦,即便是咱們大清的格格,也不如阿哥們肆意快活。”
梁九功麻了。
阮煙對康熙的回答毫不意外。
“是這個道理,所以臣妾生了兩個小格格後,心裡也擔心得很,知道她們倆遲早都得去撫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