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海想考士官,想將來有一天能做技術兵種,去機務中隊,有朝一也上艦去看看——當了海軍,誰沒夢想過出海呢?
他買的那書自己都看不大懂,寧馥還順便給他當了個業餘老師。
包包會。
學不清楚的,她隨手就能畫出機艙圖來。
寧馥從來了三班,這海島上就沒有她沒灑過汗的地方。
她也坦蕩。
她自己還想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飛。但在三班一天,她就是機務連一排三班的學員兵一天。
一條飛機跑道有少米,每天清掃四遍,她一掃就是三百天。
三班守著這個島,都在盼她還能飛。
*
寧馥回家第一件事是找人喝酒。
衛九州還穿著夏季常服,就被她拉到院裡的小房後頭去了。那兒背風,還能躲著點巡邏的。
寧馥指揮衛九州買酒,一邊喝一邊痛罵王曉雲。
衛九州聽的雲裡霧裡,最後也沒弄清楚這個王曉雲是她親戚還是她戰友。
她泄憤一樣地,喝空的易拉罐捏扁,再對折,再捏扁,然後丟到小房的房頂子上去。
衛九州默默地拉開最後一罐地給她。
他隻能聽出,她不是憤怒,不是生氣。
她是委屈。
寧馥喝完打了個氣嗝。
她胸中的鬱氣和憋悶,似乎都隨著這短短的、有搞笑和滑稽的一個嗝,輕飄飄地消散了。
在月亮下她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
“唉。”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但卻不再看起來委屈,像被偷走了毛線球的貓咪,生完悶氣後自己想通了隻曬曬太陽也挺好。
“今天八月一號了誒。”寧馥仿佛終於想起來今夕何夕,將手裡的空易拉罐往衛九州的手中一塞,“給,你也喝。”
衛九州隻得接過去。
爛醉的寧馥歪到在旁邊。
月光在紅磚小房前灑滿一地,照著地縫裡長出來的亂草,石子,臟兮兮的半隻自行車輪胎。
衛九州下意識地,將那空空如也的易拉罐捏的滋滋啦啦地響,一隻被聲音驚到的野貓從房頂上竄過去。
他仿佛也被驚了一跳,下定了決心,捏扁的啤酒罐一樣扔上房頂,伸手寧馥拉起來,“我喝完啦,回家不?回家我背你。”
寧馥大笑起來,“你背我,你背得動嗎?”
她胳膊還在衛九州的手裡拽著,仿佛突然間就啟動了什麼機械性防禦機製,手腕一抖,遊魚一樣滑脫出來,緊接著就跟一記膝撞,頂得衛九州“蹬蹬瞪”倒退出好步,坐倒在地上。
衛九州對她怒目而視。
寧馥滿意笑道:“來打!”
衛九州一個翻身站起來,衝到進前,寧馥還張開手站著,他毫不顧自己也門戶大開,破綻百露,一將寧馥扛起來,扛在肩膀上,繞過那一排小房,往她家的方向走。
寧馥的身手和道,他當然是知道的。喝迷糊的寧馥如果現在全給他的脊椎來一下,估計他明天就要躺在醫院裡,被大夫宣布終身乘坐輪椅代步。
但他隻是給寧馥調了個舒服點兒的位置,以免她喝了待會頂著胃吐出來。
寧馥也真像個迷糊的貓仔一樣,找了個姿勢掛在他身上不動了。
衛九州默數著,聽她的鼻息和心跳,判斷她是否睡著了。
他放慢腳步。
——這是一種不可告人的奢侈。
伏在他背上的寧馥也真的閉著眼睛。
她的聲音,介於酣醉的囈語和清醒的陳述之間,如月色一般,迷蒙又清冷。
“節快樂。”她。
衛九州沒有回複她同的祝福,隻是:“你睡著了。”
他覺得是自己喝了。
三碗不過崗。
人真的打得過老虎嗎?像大貓一樣的老虎,隻要動動爪子,擺擺尾巴,稍微拿出一絲狩獵者的能,就能讓人傷筋動骨,肉綻血流。
但虎沒有吃人,或許她隻是像大貓一樣人當成了玩耍的對象,也許她感到寂寞,也許她想要夥伴。
但受傷的人不怪老虎,或許他是一個比故事裡的武鬆還要魯莽的傻瓜,也許他癡迷於虎的斑紋,也許他明知道虎會傷人,卻仍想讓她開心。
人和虎都或許,貪圖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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