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寧馥帶寧舒英去的是一場慈善拍賣會。
按寧舒英一貫的脾, 這樣的場合必然是嗤以鼻,敬謝不敏。
女人坐在黑色轎車搖下車窗,神色平淡問她:“不一起來麼?”的時候, 她鬼使神差坐進了車裡。
等回過神來, 高檔轎車已經平滑駛出了彆墅區幽靜的林道。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
寧舒英坐在了副駕駛, 這顯然讓司機感到不習慣且緊張。
她並沒注意到。
因為她自大概還要更緊張一點。
——怎麼就一時間迷了眼睛、迷了心竅!
寧舒英微微抬, 就能從後視鏡裡看到坐在後座的女人。
她穿著晚禮服。
黑色露背長裙, 簡單的盤發。
是和她以往完全不同的風格。
從前的寧馥, 更青睞華麗的禮服, 更璀璨的色彩, 以及及肩的長發。
這樣簡單到有些質樸的裝束, 絕會讓她直接炒掉她的造型師。
寧舒英卻莫名覺得……
這個“樸素”的寧馥, 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場。
她一時想不出該怎樣形容。
鋒利?是不咄咄逼人。
沉靜?不顯得軟弱。
這讓她控製不住產生懷疑。
後視鏡剛好可以看到那女人半張臉。
她的下頜線條分明,嘴唇卻顯得柔軟。
寧舒英下意識摁了摁自手上紅腫的傷處——這樣才能讓她在越來越不切實際的猜測保持冷靜。
你不能因為叫了同一個名字, 因為長得有點像,因為剝個芋皮,就把兩個品行完全不同,甚至南轅北轍截然相反的人等同在一起。
這是她心深藏的,那個真正的寧馥的侮辱。
可是……
寧舒英忍不住聯想。
她語強硬讓她染掉紫色的發;她讓田姨拿著剩下的紅薯強迫她吃完;
寧馥帶她上白馬山,第一件事是幫她染發,第一個要求是不準浪費糧食……
——當然,那是她已經吃夠了苦, 生怕自答應得不夠快呢。
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巧合嗎?
寧先生給芳丫起了名字, 卻不願給她起。
寧先生教芳丫騎馬,卻不願教給她。
是不是、是不是因為……
在真實的世界裡,她已經交給了她一些東西, 而她卻不願聽、不願學?
是不是她不識好歹?
就在寧舒英心亂麻的時候,車子已經緩緩停下。
她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
“下車。”
她的聲線平淡,“看夠了沒有?一起進去。”
寧舒英回過神來,力咬了咬牙。
輸人不能輸陣!
她狠狠回擊道:“少自作多情,誰看你?”
寧馥挑了挑眉。
女人生就穠麗容顏,眉目疏闊,輪廓深刻,輕描淡寫的一個小動作,也是顧盼生光的。
她以前也沒有這樣生動過。
下一秒她的話,立刻讓寧舒英心那一點兒剛升起的驚豔煙消雲散。
“看了是小狗。”
寧舒英得簡直要跳起來,恨不得朝空揮個幾拳。
當然,大庭廣眾下,她不能這樣做。
憤怒的大腦想也不想,就指揮嘴巴做出了回應——
“我是狗,你是麼?!”
然後她便看這見鬼的女人璨然一笑,——
“你又不是我生的。”
寧舒英突然就噎住了。
這麼些年,哪怕幾乎說不上真正做過母女,寧馥也始終掛著她“母親”的銜。
她突然不以母親的身份自居,寧舒英沒有迎來預料的釋重負,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你的物還要再好好補一補。”女人道。
你在後視鏡一而再再而三瞄人,彆人又怎麼可能不發現?
寧舒英的咬牙切齒顯然取悅了寧馥。
而當她自注意到這一點後,禁不住更生了。
寧馥卻已經轉身,施施然朝宴會廳走去。
***
為了膈應寧馥,寧舒英根本就沒換合適的衣服。
她還是一身潮牌,t恤,牛仔褲,運動鞋,脖子上掛著銀飾丁零當啷,看起來十足十的街少女。
雖然她是有那麼一丟丟懷疑,這絕不說明她寧舒英就此屈服!
最初那一點點寧馥“誇讚”的受寵若驚,此刻就像過敏源一樣,讓寧舒英一回想起來就渾身癢癢。
看看這場合吧!
不過又是一群自詡“上流社會”的,有錢而無腦的闊太太們的交際場合!拍幾支紅酒,買下幾塊寶石和鑽表,彰顯自無處賣弄的財富和家世罷了。
令人惡心!
街角有個穿得很機車風的少年朝她揮了揮手。
寧舒英也隱蔽朝他點了點。
她的座駕,——一輛哈雷摩托車,停在了街角不引人注意的方。
——彆想讓她乖乖做個“高貴”的傀儡!
寧舒英在心打定了主意,想象著晚宴結束後,她在所有人麵前跨上哈雷,在那些“上流人”富太太的麵前,狠狠抹掉那個女人的麵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