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正在如廁的元平帝已然從總管太監那裡得知了方言欽的所作所為。
所以他直接愣在了恭桶上。
事實上,彭家人猜錯了,這些事情還真的就隻是方言欽自己的主意而已,甚至於事先他還以保密為由,故意沒有告訴他他準備怎麼做,隻是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他能夠把這個案子審理好。
所以他猜到了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有猜到方言欽所謂的會把這個案子審理好是這麼個審法。
所以他的心情不免有些複雜。
也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又響起了一個小太監的聲音:“皇上,王爺到了。”
元平帝下意識地起身整理衣服,然後他才反應過來,所以手上的動作又慢了下來,說道:“讓外麵的大臣都散了,再把趙王請進來。”
總管太監:“是。”
所以就在總管太監一聲尖銳的‘退朝’中,方言欽抬腳踏進了元平帝的寢宮。
看見元平帝,方言欽當即笑著湊了上去:“皇叔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
元平帝順手將小太監奉上來的茶端給了他,然後接過了另一杯。
他一臉無奈:“你呀!”
他針對的是方言欽把彭家人打死了的事情。
至於方言欽說的他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的事情,他也沒放在心上,隻以為是高興的。
——沒錯,對於方言欽的做法,他雖然不讚同,但也是打心底地覺得解氣的。
畢竟二公主可是他的女兒,他能不心疼嗎?
方言欽還真就有些渴了,所以他直接端起茶水一飲而儘,然後才說道:“侄兒覺得自己做得挺好,皇叔你就是太好說話了,才給了那些家夥能隨便爬到咱家頭上來撒野的錯覺。”
元平帝默了默:“仁慈其實沒有錯,要不然你以為我手裡的兵權是怎麼來的。”
彆忘了,他當年繼位的時候,朝中還是勳貴舊臣的天下呢。
因為乾朝沒有殺功臣的愛好。
所以那些勳貴舊臣當時可都敢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不如仁端太子。
正是因為他看在仁端太子的麵子上,十幾年如一日地寬待他們,所以他們臨終之前,嘴上雖然依舊喊著他不如仁端太子,卻都放心地將手裡的兵權交還給了他,還命令他們已經成長起來的兒孫後代都發下了向他效忠的毒誓。
否則他怎麼可能坐穩這個江山。
這算意外的收獲,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將‘仁’字作為自己的人生準則。
方言欽隻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沒說您是錯的。”
元平帝看著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更無奈了:“你可知道你這麼做,會給你,會給朝廷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知道。”
方言欽:“左右我都是王子皇孫,所以隻有我欺負那些酸儒的份,他們還能欺負到我頭上來?”
“至於朝廷……”
元平帝:“朝廷這些年一直入不敷出,很多時候都靠彭家這些世家在維持。”
否則當初彭家成立米山書院,意圖擴大世家的影響力的時候,他才沒有把他們摁下去,甚至在彭家後來察覺到了自己的行為可能會招來皇家的忌憚而主動向他求娶二公主的時候,他還高高興興地賜給了二公主和彭晗昱一塊‘佳偶天成’的牌匾。
方言欽:“那是因為江南一帶的富庶之地全都在那些世家手裡捏著,他們盤剝當地的商戶和農民,自己拿了大頭,自然不介意把小頭拿出來討好你。”
“所以您放心,我已經命人去江南抄彭家的家去了,有了他家的那些家財,至少近三年,您都不用在為大乾的財政操心了。”
元平帝:“……”
你什麼時候下的命令。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元平帝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至少有一點方言欽說對了,反正他現在王子皇孫,將來是太子皇帝,那些酸儒再怎麼也欺負不到他頭上去。
想到這裡,元平帝一邊歎著氣,一邊往桌案旁走去,然後從總管太監手裡接過了一張空白的聖旨,寫了起來。
其實他之所以這麼寬容,還有一個原因——
他樣樣不如仁端太子,更算不上一個明君,他原本就指望著能和那些文人清流君臣相得,將來好和宋仁宗一樣留下一個仁宗皇帝的美名。
這是他的一個小小的奢望。
隻是現在,這個奢望怕是要破滅了。
而就像是猜到了元平帝心中所想一樣,方言欽又說道:“沒事,就算做不了仁宗,咱們還可以做曆史上活得最久,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讓後世的皇帝羨慕死您。”
聽見這話,元平帝想到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忍不住又搖了搖頭。
而另一邊,五個皇子也終於緩過了神,他們齊聚一堂,惶惶不安。
三皇子:“父皇,父皇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把禁軍撥給方言欽調度,又縱容方言欽當眾打死了彭家人……
沒由來的,大皇子心裡突然有些不安,所以他幾乎是脫口而出:“你們說,父皇是不是真的想把皇位傳給秦言欽?”
“不可能。”
二皇子當即說道。
四皇子也說道:“難道你忘了嗎,秦言欽也是父皇親手養廢的。”
三皇子:“秦言欽的兩個庶兄是父皇親手殺的。”
五皇子:“父皇把他放出來隻是為了平衡朝堂而已。”
說到這兒,五皇子眼前一亮:“所以你們說,父皇這麼做會不會不僅是想給那些文人清流一個教訓,也是為了給我們一個教訓?”
聽見這話,四皇子的眼睛也亮了:“沒錯。”
要不然方言欽重審這件案子的時候,元平帝為什麼專門下旨讓他們也過去旁聽。
三皇子想的就更多了:“你們想想,要是父皇親自來審理這件案子,將來史書工筆罵的肯定全都是父皇,可是父皇現在把秦言欽推了出來,將來那些官員要攻詰也是先攻詰秦言欽,到時候父皇隻要嚴懲了秦言欽,照樣能收儘士林之心……”
三皇子:“你的意思是,秦言欽隻是父皇推出來的一塊擋箭牌。”
大皇子:“所以果然是我想多了,父皇怎麼可能會想要把皇位傳給秦言欽呢。”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撫掌大笑起來。
五皇子同樣鬆了一口氣:“不愧是父皇,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老奸巨猾啊!”
四皇子更是一臉解氣道:“也不知道秦言欽知道這些之後,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聽見這話,在場的人頓時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隻是笑著笑著,大皇子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畢竟在場的五個皇子裡,就屬他被方言欽打臉打的最多。
所以他心底突然就更不安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一名官員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他一臉蒼白:“幾位爺,出事了……”
大皇子:“……”
就在一刻鐘前,元平帝連下三道旨意。
他說:“……趙王公處置二公主一案確有失當之處,但念其是護姐心切,且趙王公有救二公主於水火之功在先,姑且允其功過相抵,百官不許再提給趙王公晉封王爵一事。”
“慎王侯,誠王伯,霄王伯……等五皇子,在二公主一案中處事失當,更失德,著削去五皇子之爵位,貶為庶民,再重責三十大板,無詔不得出京。”
“趙達、宋路、李公演、孫安康等四位老將軍,此番雖是無詔入京,但念其跟隨仁端太子起兵,戰功累累,後又鎮守邊關二十餘年,勞苦功高,著削去爾等從三品頌玉關參將,彭城關參將……之職,分彆調任從二品京城正陽門、崇文門、宣武門、安定門提督,望爾等將功抵過,不墮仁端太子之威名。”
聽見這兒,大皇子等人莫不是眼前一黑,然後直接跌坐回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