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穆沉默,也相當於默許了。
午九想到祝玉春,小心翼翼地問:“主子,關於祝玉春瞞報一事,當如何處置?”
聽到這個名字,寒江穆那股子心火仿佛也有了發泄的去處,他舔了舔因為一直呼喚薑潮雲名字而顯得乾燥的嘴唇,冷笑了一聲道:“殺了他都難解我心頭之恨。”
午九畢竟和祝玉春是好友,難免於心不忍,“主子三思,他為主子效力已經六年,看在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請主子從輕發落……”
他話還沒說完,寒江穆便抽出了劍直刺他麵門,“閉嘴。”
午九立刻閉上了嘴巴,喉結滑動了幾下,低下了頭。
寒江穆收回劍,低聲道:“若他有個三長兩短,祝玉春得給他陪葬。”
午九心裡歎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事不宜遲,他們很快就要返回南華城。
林月容和碧心都沒跟過來,因為路途遙遠,寒江穆又急著帶薑潮雲去南華城裡,她們又是女眷,難免吃不消,所以慢他們一步回程。
饒是這般倉促,也花了一天的時間。
到了南華,寒江穆沒有將人送到林府,而是直接帶到了自己的住處。
午九也去請來了南華出了名的高僧。
那高僧查看了薑潮雲的情況,斟酌了一會兒,才道:“貧僧看這位施主身體純淨,並沒有一絲陰氣,恐怕並非中邪,殿下最好去請太醫替他看看。”
言下之意就是他無能為力。
寒江穆臉色沉了下來。
從前他看那些史書上總能看到他的祖先因為太醫無法救治寵愛的妃嬪而賜死太醫,那時候難免覺得荒謬,然而這種事情落到了自己身上,他才領悟那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無力、挫敗、失望,對自己的怒火席卷他的內心,讓他對自己產生了一種濃濃的厭棄感——連最重要的人都沒法保護,他有什麼用?
這種無名虛火在心裡熊熊燃燒,好像殺掉眼前這個沽名釣譽的高僧便能緩解幾分自己的無力一般。
寒江穆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在這短短的兩天功夫,他全然沒有了即將得到皇位的喜悅。
他從即將成為這個世上最幸福的男人跌落深淵。
他連誰能救他都不知道。
高僧看他表情不對,冷汗淋漓地又給薑潮雲把了把脈,對寒江穆道:“依貧僧之見……”
他話還沒說完,寒江穆低聲道:“滾。”
高僧:“……”
寒江穆冷眼斜他,“聾了嗎?我讓你滾。”
高僧立即對他念了一聲佛號,彎了彎腰,加快腳步退出了房間。
午九低聲問:“主子,為何趕那位高僧走?”
寒江穆垂眸,“高僧,那算什麼高僧,一邊看我臉色,一邊給他把脈的高僧?”
午九語塞。
寒江穆看了他一眼,“將祝玉春押下了嗎?”
午九應了一聲,又猶豫了一下,說:“孟江出言不遜,有威逼主子之態,屬下也將他拿下了。”
寒江穆說:“這是孟江能做出的事情。”
寒江穆從十二歲失去了外族開始,就已經沒什麼靠山了,所以他不能擺架子,需要對支持他奪位的世家做出姿態來,因此他和祝玉春孟江等人有過很長一段時間同吃同住的日子,即使不能說情比兄弟,至少也應當是感情深厚的。
寒江穆也的確打算稱帝後,將這些人及背後的世家一一論功行賞封爵賞地,用以收攏與穩固人心。
但這次的事情,讓寒江穆對他們心生了諸多不喜和厭惡。
他的事情,他們憑什麼管?
也不得不說,寒江穆到底是寒初元的血脈,他骨子裡就是唯吾獨尊,一旦被冒犯,即使對方對其有恩,也很難控製住心裡的不喜和厭煩。
但他比寒初元更優越的一點是,他還沒那麼卑鄙。
寒江穆心裡已經對他們下了判決,但現在薑潮雲的事情還未解決,他還不能處理他們。
寒江穆抹了一把臉,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睡上一個好覺了,以至於眼下那冷白色的皮膚都籠罩著一片烏黑的顏色,看上去難掩疲憊。
要怎樣,到底要怎樣,薑潮雲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