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精笑著拉拽祖父的胡須:“您練氣都不會呢,還擔心雷擊。
杞人憂天咯!”
賈代善也笑了:“沒大沒小。”
賈代善這下輕鬆了:“嗯,祖父理解了,這是說祖父能夠練氣?”
小花精搖頭:“不知道也。
不過,孫女可以教導您入定冥想。
您若是有根骨,或許能夠成功練氣。
若是沒有修煉根骨……”
小花精遂教導祖父,五心朝天。
然後打坐、入定、冥想。
小花精為了輔助祖父了解引氣的路經,將手心貼在祖父的手掌上,輸入靈力,引導祖父運氣於經絡。
這部分賈代善學得很快。
他練習凡武,要貫通奇經八脈,也要先認識經絡。
賈代善入定很快,冥想後納氣入體,就不成了。
小花精入定之後,身體完全放鬆之後,元神可以感應天地間的靈氣。
然後通過經絡運轉,吸納靈氣入體,煉化後,增加自身的修為。
賈代善練習半月。
他入定之後,根本看不見小花精所描述的那種五顏六色靈氣顆粒。
他冥想的效果,就是肉眼所見,白茫茫一大片混沌。
小花精隻好安慰祖父:“這修煉的速度與根骨有關。
根骨好一天練氣入門。
根骨差或許要三五年。
我是您孫女,您肯定有根骨,堅持不懈必定成功。“
賈代善深以為然,很受鼓勵。
小花精的修煉,還是跟人類不一樣。
人類修煉講究從小開始。
小花精至少一百歲後,才開始修煉。
所以,在她眼裡,她祖父還不老,隻要有根骨,應該可以修煉。
這且是小花精忽略了人與植物壽命的差異。
一棵樹動輒幾百年。
人卻不行。
賈代善年將五十,身體的經絡已經閉合。
即便有根骨,修煉起來也很緩慢。
賈代善不能納氣入體,小花精思忖了三日之後,告訴祖父一個辦法。
她讓祖父假裝納氣入體了,按照她引導的循環路徑修煉。
結果,賈代善修煉了三月。
小花精已經丹田裡已經勝出第四個漩渦,賈代善還沒有氣感。
時間卻已經到十月。
榮府的四姑娘賈敏及笄。
這是賈代善出事兩年來,榮府的第一件喜事。
自從賈代善出事,賈母關閉府門,深居簡出。
除非是皇宮的太醫太監侍衛上門,這才開門待客。
這一回,榮府卻是大開中門,披紅掛彩,笑納賓客。
這一次的賓客,卻有所限製。
賈母隻給榮府的姻親,再有上門探望過賈代善的故舊同僚,送了請柬。
畢竟,今日不僅是賈敏及笄的日子,也是賈敏小定的日子。
女子聘嫁,乃是一生大事,不是偷偷摸摸辦理的事情。
婚姻大事,得有人見證祝福。
賈代善再是低調避嫌,女兒的婚事也不能馬虎。
尤其是賈母,賈敏可是她的掌中寶,心頭肉。
這一日是榮府大喜的日子。
張氏王氏這兩位禁足的人,也暫時解除禁足。
八大公府,四大家族,這一日齊齊上門。
八大公府在戰陣上與賈代善共同進退,相互馳援。
也因賈代善是太子的師傅,支持太子。
賈代善隻要活著,就不能這跟這些同僚舊部撇清乾係。
索性大大方方來往。
皇帝也要嫁女兒不是。
這婚事乃陛下賜婚。
榮府不敢不辦得隆重些。
不然,陛下就要問責:愛卿是不是對禦賜的婚事不滿?
榮府巳時開始及笄禮。
陛下皇後都有賞賜。
嘉和帝賞賜賈敏一對玉如意。
皇後賞賜賈敏一頂五鳳花冠。
林如海是七品的編修,這五鳳花冠剛剛好。
賈敏過門之後才會請封誥命。
這五鳳冠戴著出嫁正相宜。
如今賈代善雖然賦閒在家,兵部尚書的官銜卻並未褫奪。
賦閒在家的國公爺,那也是國之柱石。
林家老太太準備的聘禮,也是中規中矩,不敢絲毫馬虎。
及至帝後的賞賜進府,林老太太麵上的笑容又多了三分。
之前因廢太子造成的陰影,消退了幾分,心裡慶幸自己沒有失禮。
這一日賈敏及笄,請了北靜王妃為正賓。
賈敏的閨中密友,理國公府的三姑娘,齊國公府陳五姑娘為讚禮。
婆婆林老夫人親自上門插戴,並拿出了林家的傳家寶比目魚,當著一眾親友,親自給賈敏掛在腰間。
這比目魚是一對,賈敏這裡是其中之一。
另一塊在林如海的腰上掛著呢。
賈敏的及笄禮,以及小定禮可謂圓滿。
林如海在前院拜見嶽丈,那是畢恭畢敬發。
對待史家王家楊家,再有八公府的客人,那也是禮儀謙謙。
林家請的媒人,卻是林如海的恩師杜祭酒。
杜祭酒也很給賈代善麵子,見麵口稱親翁,十分親熱。
總之,賈代善與賈母這一對夫妻,對親家與女婿都很滿意。
小花精覺得自己的四姑姑,是天下最美的姑姑。
因為祖父對未來姑父讚不絕口,眾人都說賈敏有福氣,得了個好女婿。
她很是不平,心裡不痛快。
當時確是沒有說話。
她祖父事前交代,觀禮不能說話,說話會很失禮。
小花精一直忍耐到傍晚,客人散了,賈代善檢查幾個孫子的功課。
她才借機會發表意見。
她噘嘴對祖父提抗議:“祖父,他們怎麼說的,像姑姑嫁給姑父占了便宜呢?
孫女覺得,林家姑父娶了我四姑姑,才是占便宜呢?
四姑姑生得又聰明,心地又善良,長得還標致,又會作詩,又會管家,字兒寫的頂頂漂亮了。”
賈代善一聽這話就笑了,伸手刮刮小花精的鼻子:“四姑姑還喜歡元丫頭,每日給元丫頭做好吃的,送好玩的,是不是?”
小花精扭捏道:“祖父真是的,孫女不是因為這個從才誇讚姑姑啦,姑姑就是好嘛。”
賈代善哈哈一笑:“好好好,元丫頭說得對。你四姑姑最好了,林家小子配不上。”
小花精昂首挺胸十分得意:“本來就好嘛。既然這樣,能不能不讓姑姑去林家?”
賈代善笑道:“你還小,不懂,婚事可不是兒戲。不能朝令夕改。”
小花精嘟嘟嘴巴,半晌,又笑了:“不改啊,林家姑父喜歡四姑姑,乾什麼四姑姑要去他們家呢?讓林姑父來咱們家啊?”
賈代善聞言笑得不亦樂乎。
賈瑚賈璉也笑了。
賈珠悄悄拉拉妹妹,小聲教訓:“不要胡說啦,從來就是女子出嫁,從沒聽過男人出嫁的。
這話千萬彆再說了。”
賈代善卻抱起小花精,教訓賈珠:“彆嚇唬妹妹。”
然後,笑著對小花精解釋:“男婚女嫁,這是自古來的禮儀。
你還沒學到禮儀這一塊,祖父不怪你。不過,你哥哥說得對,這話卻是不能說了。”
小花精也不懂這些,既然祖父說是禮儀,也就不糾纏了。
心裡卻很遺憾,四姑姑是除了大伯母之外,僅有一個身懷善意,身上氣味芳香的女子。
小花精真心喜歡四姑姑。
隻可惜,四姑姑不能永遠留在家裡陪她玩兒。
他父親古板迂腐,又笨又倔,言語乏味,卻能夠留在家裡。
小花精覺得這個世界的規矩,真是很不公平。
小花精在祖父這裡沒說通,還特特去給四姑姑送了蓮花蕊茶蓮心茶。
這是小花精眼下能夠拿出的最好禮物。
小花精去了葳蕤軒。
賈敏正羞紅了臉蛋看林如海讓人送來的詩詞。
眉如遠山眸似星
……
蓮足纖纖步輕盈……
小花精一頭撞進來。
小花精覺得自己姑姑受了委屈,扁著嘴巴安慰姑姑:“姑姑,元兒沒用,求了祖父不叫姑姑去林家,祖父不答應,還說是禮儀。
不過,姑姑安心,元兒得空會去看姑姑的。
有人欺負姑姑,隻管告訴元兒,元兒給姑姑撐腰。”
小花精雖然說的孩子話,賈敏心裡卻很感動。
侄女這是真心喜歡她。
她抱起小花精,鄭重的頷首:“姑姑記住了。
元兒可要好好練功夫,姑姑等著元兒替姑姑做主喲。”
賈敏不知道侄女兒身懷絕技,她不過是說笑。
誰知卻誤打誤撞,摸到真相。
“功夫?”
小花精瞠目結舌,除了祖父她從未對人說過。
姑姑怎麼這麼聰明?
這不可能啊?
賈敏瞧著元春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頓時笑了:“姑姑逗你玩兒呢,女兒家家練什麼功夫嘛。
元兒隻要是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姑姑就高興了。”
小花精舒口氣:這才對嘛。
一般來說,隻有比她修為高的修士,才能看穿她的修為。
姑姑不會修煉啦。
轉眼就是臘月初四。
榮府家主賈代善,四十四歲的生辰到了。
因為不是整壽,賈代善自己又迷戀修煉,不願大辦,吩咐廚房煮一碗長壽麵也罷了。
賈母卻覺得賈代善大難過後,必須好好慶賀一番,徹底去掉晦氣。
賈代善這才退一步:不宴客,不請戲班子。
兩府自己關著門吃一頓團圓飯。
賈代善被賈赦賈政兄弟,親自抬著轎椅迎回榮禧堂,接受兩府後輩的叩拜。
榮府雖然很低調,關門吃頓酒,卻被嘉和帝的總管太監戴權敲開了府門。
嘉和帝給賈代善祝壽來了。
一溜十二個太監,捧著匣子,抬著食盒。
嘉和帝賞賜了賈代善一對一尺高的和田玉壽星。
再有壽桃九十九個,銀絲壽麵九十九斤。
除此之外,嘉和帝還莫名其妙的賞賜賈代善新刻印的經卷,有金剛經,道德經。
金剛經道德經小花精知道。
她摸著書匣十分疑惑:“祖父,陛下是讓您禮佛還是修道呢?”
賈代善一笑:“金剛經說一切都是空,要無欲無求。
道德經說都是一切皆出自然,無需爭奪。”
賈代善沉默片刻:“正合吾意。”
這日,賈代善吩咐長子賈赦,去順天府衙門,把榮府後麵的土地連同山脈,攏共五百畝都買過手。
之後,賈代善親自設計一座道袖珍的觀圖紙。
他預備修建一座私家道觀,方便他供奉經卷,研究道家佛家名典。
賈母聽說賈代善在研究道觀的圖紙,以為他要出家。
她帶著一群姨娘跑去梨香院跪求賈代善,三思後行。
嘉和帝很快聽到傳聞,榮府大張旗鼓的修建道觀。
賈代善要出家修道。
嘉和帝大吃一驚。
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他隻是暗示賈代善修心養性,安心榮養。
根本沒有讓他出家修行之意。
嘉和帝為了表明自己沒有忌憚功臣之意,派遣皇長子榮郡王,親自帶著禮物,過府探視賈代善。
這才知道傳聞有誤。
賈代善修建道觀,是為了供奉陛下賞賜的經卷,並無出家修行之意。
佛家與道家的聖經,總不能供奉在祖宗堂上吧。
嘉和帝了解始末,暗自慶幸。
賈代善願意出麵解釋,難能可貴。
不過,曾經的君臣相宜,隻留住了最後一層遮羞布。
兩個人都知道,他們再回不去從前的攜手並進、兩不猜疑的境界。
嘉和帝做出了補救,大筆一揮。
榮府道觀由工部出麵修建,經費從內庫裡麵出賬。
嘉和帝還給道觀親自題名:櫳翠觀。
這名字是根據翠微餘脈上原本一座廢棄的庵堂而來。
道觀也是在櫳翠庵的舊址上麵翻修。
不過,年前隻能奠基,修建要等年後春暖花開才能開始。
這一年的臘月初八,出門半年的賈政終於返回京都。
攜帶回來春秋兩季的租息四萬五千兩。
賈政這一趟回來,很有收獲。
他基本知道了榮府用的銀子,吃的米飯來自哪裡。
也知道,一兩銀子能夠乾些什麼事情。
當他知道一吊錢(一百個銅板)吃喝一天,住宿一夜,還用不完的時候,是那麼震驚。
賈政也帶回來了一個壞消息,張家的老爺子估計熬不住了。
雖然陪都將軍並沒有磋磨他,不打不罵,隻是讓他做些記賬鍘草的事情,還特特替他們一家分了住房。
然而,張老爺子是江南人,年紀又大,經不起漠北的天寒地凍,風沙彌漫。
已經油燈枯竭了。
賈代善愕然:“不是讓烏家兄弟照顧他們呢?”
賈政道:“烏家兄弟隻能供應他們衣食住行,陪都沒有好大夫。
關鍵是老爺子鬱結於心,吃再多的湯藥也無濟於事。”
賈代善猶豫再三,還是給嘉和帝上了密折。
賈代善受傷之後,回家療養。
嘉和帝並沒有收回他密奏密匣。
這種密匣有兩把藥匙,一把是寫密折的人保管。
一把掛在皇帝的腰裡。
賈代善想的很清楚,哪怕這一回上奏之後失去上密折的資格。
他也要儘一儘心意。
大不了無責一身輕,落得個乾淨。
賈代善的上奏的密折,果然沒有得到回音。
密匣也肉包打狗,隻剩下一把金燦燦的鑰匙。
這一年的臘月,榮府賞賜沒有變。
然而,嘉和帝手寫的福字,卻漏掉了榮寧二府。
賈敬過府來跟賈代善商議:“叔父,侄兒在兵部待不下去了,簡直是動輒得咎。”
賈代善問道:“老王找的什麼理由?”
如今的兵部尚書姓王。
廢太子倒台牽連的人太多,兵部之前是太子監管。
從兵部尚書到兵部侍郎,三品以上換了個乾淨。
這個姓王的不過是蘭州的一個衛所指揮使。
不過,他有一個優點,他續弦是老裕親王族人。
裕親王是陛下的堂兄,非常時刻用非常手段。
這個人算是臨危受命,糊裡糊塗成了代理兵部尚書。
他想要坐穩兵部尚書的位置,自然要排擠賈代善留下的人。
賈敬在兵部任郎中,沒有參加除夕夜的謀反。
又因賈代善活著,如今依然還在兵部掛著差事。
老王看見他,覺得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像偷盜而來,心裡很不舒服。
賈敬從前主管糧草軍需,如今淪落到管理倉庫,還是被他指使人挑三揀四。
倉庫裡堆放破敗的武器,硬說是兵器生鏽了是保護不力。
破敗的半截子刀劍槍頭,常年不打磨,不生鏽才怪呢。
賈敬說道:“叔父,您說,侄兒是不是秉承陛下旨意,上折子把這神威將軍的爵位傳給您侄孫,去家廟清修?”
賈代善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一邊看著小花精的描紅,一邊閒閒的說道:“憑什麼?
你這個神威將軍的爵位,是你祖父拿命於萬馬軍中拚殺而來。
你自己又是兩榜進士出身,文武雙全。
外人眼裡,你比王全德這個靠著老婆裙帶上位,被韃子嚇得尿褲子的玩意兒,更有資格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
武器生鏽這樣可笑的借口,他也就敢私底下嘟嚕幾句,他敢拿到明麵上,上奏朝廷嗎?
那些武將一人一口吐沫也要淹死他!
你心裡怕你,才想把你煞走。
你怕什麼?”
賈敬抬頭看見小花精在側,叔父說話不避諱這位侄女,他也不好提醒。
他又怕小孩子說漏嘴,手指戳戳天:“侄兒不是怕姓王的,侄兒是怕這位……
若是他授意,咱們就彆招人嫌了。”
賈代善擺手:“那位容忍你的氣度還有。”
他見小花精偷偷撇嘴,笑問:“元兒笑什麼?”
小花精笑道:“孫女隻是在想,王大人對彆人吹毛求疵,他自己呢?”
紫王爺爺對付壞人的辦法簡單直接。
不給老鷹草籽吃。
不給流氓蟒蛇精提供庇護,讓他裸露天地間,成為老鷹的美食。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所有人都有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