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泠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用鋒利的劍在剮著尤危的心臟, 尤危的嘴張了張,他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他隻能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剛才一閃而逝的弱態似乎隻是人的一個錯覺,雖然眉眼處依舊有著孱弱,可穆泠又恢複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樣子, 他就那樣平靜地看著水鏡。
那是一地的鮮血。
原主與生息草伴生, 需用靈力滋養生息草, 同樣也會受到生息草的反饋。一旦生息草被剝奪,原主的根基就會被徹底被毀。
這可能也是當時的司易所不知道的。
司易的手中的劍乃是他成為護道人之時,天道所降下的本命靈器。其中帶有他所修的無畏之道, 同樣也蘊含著天道的無上劍意。
如果原主修為還在的話, 司易的那一劍其實是無法讓他落到那個地步的。
但被奪走生息草之後,原主的修為就蕩然無存。
於是……
穆泠的眼眸突然垂了垂,他輕輕地咳了一下, 眉眼處的孱弱不由加深了一些。穆泠其實什麼都沒有做,但卻有不少人感覺自己失神了一些。
而當他們看到水鏡中所呈現的場景之後, 所有人的呼吸卻有些停滯了起來。
水鏡中的少年傷得很重。
他穿著是件白衣, 胸口處不斷流淌而下的血卻生生地將其染成了鮮紅之色。少年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整個人開始不住地咳嗽著。
但即使是這樣, 還是在看著一個人的背影。
一個漸漸消失在水鏡畫麵裡的背影。
因為失血過多的原因, 少年的身體還是顫抖起來。他的背脊慢慢彎下, 雙腿開始打顫, 整個人半蹲在地麵之上, 到跪在地上, 最後整個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但他還是在望著一個方向。
那是一雙所有人都異常熟悉的眸子,但卻強烈地衝擊了所有人的心神。那裡麵有著滿滿的希冀和祈求。雖然身體已經虛弱成了那個樣子,可他的眼睛裡麵還有著光芒。
隻是那種光在黯淡。
尤危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看下去的。
借住天道的力量去窺伺他人已經耗費了尤危所有的力氣,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再次去借助天道的力量,隻能不知所措地看著那水鏡。
他所要看的,就是穆泠放棄人間道的原因。
這是尤危之前所不知道的事情,司莊將這件事情徹底壓了下來,整個聖一盟都被禁止談論和穆泠有關的事情。其他宗派的人知道尤危和穆泠有仇,也從來都不敢在尤危的麵前提及此事。
“司易因為穆泠而被廢了,尤危,從今日起,你便是我聖一盟唯一的希望了。”
尤危不由地想起了他成為護道人的那天。
他一向尊敬的師父突然找上了他,然後說出來這樣的一句話。司莊是大乘期的修士,可在那個時候他卻不知道突然老了多少歲。
尤危一直認為他的師父和師兄之間隻存在著表麵的親情,他的師父從來隻會嚴厲地對待師兄。可那個時候,尤危就發現自己錯了。
然後他就在想,既然他的師父都無法避免人之常情,身為大乘期、距離飛升隻差一步的修士都沒有辦法徹底擺脫世俗,為什麼穆泠能夠那麼果斷,能夠那麼……無情。
不知道為什麼,尤危對於司易興起一些嫉妒來。尤危的指甲不知何時已經深深地嵌進了手心。可他隻是望著那麵水鏡。
他看著少年眼睛裡麵最後的一抹光亮消失,看著他慢慢地闔上了眼。
尤危突然感覺心提了起來,他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不過是對過去的一次重現。直到尤危看到有一個人發現了穆泠之後,尤危才輕輕地鬆了口氣。
唯一能夠值得慶幸的一件事,就是有人救了穆泠。
畫麵開始不斷地越過,因為尤危所要觀看的是穆泠放棄人間道的事情,所以水鏡中所顯現的也隻是和這件事有關的事情。
那是一輛馬車,一群少年少女們被馬車所劫。就在劫匪想要觸碰少年的時候,劫匪卻突然倒在了地上。
是穆泠動用了靈力。
尤危的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可接下來的事情卻讓尤危險些無法控製住自己。
他看到穆泠看見了一個人。
禹楓。
在小世界的時候,尤危剛遇見司易不久,後者就是急急忙忙地趕到了一個石窟內,然後為這個人護.法。
尤危在那個時候就知道,大世界散播出來的某種傳言是真的,他的師兄有一個愛慕已久的人了。
那就是禹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