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日,北京時間上午9點18分,包銳,遲到,扣當月餐補。”
成瑤在心裡沒腹誹多久,就聽到了另一個難兄難弟被公開處刑的聲音。
包銳的腿好的七七八八了,雖然還有些不甚利索,但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
他苦著張臉,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君恒。
“有天理嗎?!這還要扣餐補!我今天遲到可是工傷啊!”
譚穎聲音揶揄:“你得了你,你就靠你那腿,都休了多久假了,繼續用腿當借口遲到,不合適吧?”
包銳出離悲憤了:“我這哪裡是因為腿才遲到的,我一早上就被錢par叫醒叫我起來處理成瑤的事,就開始給成瑤打電話確認起訴細節。另外我昨晚還幫錢par去飯局,被個奧地利客戶灌醉了,早上才睡過頭了!不是說歐洲人喝酒都慢慢品不流行灌酒文化的嗎?”
成瑤愣了愣,錢恒昨晚不是說奧地利客戶臨時有事飯局取消了嗎?怎麼根本沒取消還讓包銳去了?
隻是成瑤還來不及細想,就接到了老板的召喚電話。
成瑤小跑進了錢恒的辦公室:“老板,什麼事?”
錢恒隻瞥了成瑤一眼,眉頭就擰成一個“我要找茬”的弧度:“你來我辦公室,都不知道帶筆和筆記本?你什麼記性,我說的案情你都能一字不落記住?”
成瑤愣了愣,雖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但下意識解釋道:“我以為是說白星萌案子的事情,就急匆匆趕過來了……”
“成瑤,你是個律師,律師做任何事都要準備好。”
錢恒的眉眼非常冷,雖然平日裡他也端著張臉不苟言笑,說話冷冷淡淡的,然而成瑤敏感地覺得,平日裡的冷,和今天這種冷,是不一樣的,今天錢恒的這種冷,是骨子裡的,讓成瑤刷的生出了距離感和不可褻瀆感。
她有些沮喪地馬上回辦公桌上取了筆和筆記本,又回了錢恒的辦公室。
結果錢恒壓根沒說什麼案情,他丟來了一堆材料:“拿回去整理下,下個禮拜一開庭。”
離下個禮拜一還有四天,成瑤心下緊張,自己來得及準備嗎?這可是一個全新的案子啊!
“不需要你做什麼。”錢恒抿了抿嘴唇,仿佛看穿了成瑤的內心所想,“這是董山的離婚案,前因後果你大致清楚,而且這個案件不難,董山自己出軌在先,提出離婚,心裡也有愧疚,願意按照正常的法律規定賠償前妻,甚至多賠一點也願意,隻求著能離婚就行,不在乎錢。”
錢恒冷著張臉,語氣嚴肅漠然:“成瑤,上個案子的錯誤,下不為例,這個案子要是還有任何差池,你就不用在君恒繼續待了。”
“還看著我乾嗎?還不出去研究?”錢恒瞪了成瑤一眼,“打個電話給當事人做下訴前溝通,了解下他為了離婚對財產分割金額的心理底線。”
成瑤愣了愣,咬了咬嘴唇,才抱著材料走了。
成瑤走後,錢恒有些煩躁地鬆了鬆領帶,他覺得自己最近有一點不妙,即便沒有吳君的調侃,他也意識到了,他對成瑤,有些過分縱容和回護了。
如果換一個彆的助理律師,犯了成瑤這種錯,他會怎麼辦?想也不用想,錢恒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人開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對成瑤破例了。
因為她漂亮?
不,肯定不是,錢恒想,我怎麼可能是這麼膚淺的人?!長得漂亮能力不行有個屁用!就成瑤這種,撐死隻能當個花瓶,擺著是挺好看的,連插個花都不行!要她何用?!何況還是個關係戶!
自己的原則不能因為任何事被破壞,上個案子給她開了後門,就當給吳君這個介紹人麵子了,下個案子,要是有差池,就沒有任何情麵可講了。
雖然最近錢恒也知道成瑤對自己充滿感激,晚上準備的晚飯明顯能感覺她的用心,甚至這兩天錢恒早起,他的門口都貼上了便簽。
“早飯在冰箱裡,微波爐熱三分鐘就行啦。”
成瑤秀氣的小字邊上,還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畫的真醜。”
然而雖然吐槽著醜,但這張很醜的便簽,此刻還躺在錢恒的口袋裡。他沒扔。
而且即便成瑤畫的醜,但她做的早餐,卻是很好的,連續兩天,錢恒都不用再去買全家的飯團或者麵包吃,他甚至覺得以後也沒法再吃了,他的嘴巴完全被成瑤給養刁了。
但做飯是做飯,工作是工作,成瑤工作能力不行,自己也不能就因為做飯好就把她留在所裡啊,公私必須分明。
然而一想到辭退成瑤後,她肯定不會再用那種亮晶晶的眼睛給自己做飯了,錢恒心裡又有些不舍。
他也沒深想,自己到底是舍不得那種亮晶晶的眼神,還是舍不得美味的飯菜。
那麼,怎麼能辭退成瑤,但又能讓她留在家裡做飯?
錢恒想來想去,覺得隻有讓成瑤知難而退,自己退出了。這樣成瑤不會記恨自己,協商下就應該還能願意給自己做飯了。
按照這個思路,錢恒應該給成瑤安排最難的案子,讓她又一次焦頭爛額被打擊到自暴自棄,放棄做律師這條路。
然而事到臨頭,錢恒最終給成瑤的,是董山這個中規中矩到四平八穩的案件。
錢恒自我安慰道,我這是怕她挾私報複給我飯裡下毒。何況董山這個案子,有成瑤在,至少能幫自己擋住董敏哭哭啼啼的騷擾,這個層麵來說,成瑤的用處還是挺大的。
案子可以給簡單的,但有一件事錢恒卻覺得刻不容緩了,那就是必須傳遞給成瑤一個訊息——
自己和她之間,是老板和下屬不可逾越的鴻溝。不能讓成瑤覺得她和自己很熟,不能讓成瑤覺得她可以影響自己,絕對不行。大家的相處應該涇渭分明。
然而事情在成瑤眼裡是完全另一碼事。
翻閱著董山這個案子材料,成瑤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這個案子實在是太簡單了。
如果白星萌的案子是高中奧數題,那董山的案子,就是小學一位數加減法題。
雖然董山和妻子一同創業創辦了真味餐飲,從個體戶慢慢過渡到企業集團的過程中,也有很多牽扯到財產歸屬的瑕疵,然而在這個案件中,董山隻求速度離婚,並不在乎分割走多少財產,因此對律師的訴求也隻有一個——能讓他離成婚就行了。
成瑤聯想起剛才錢恒對她突然的冷漠態度,再看著手頭這個簡單到如送分題般的案子,心裡百爪撓心般的忐忑和難受。
是因為白星萌的案子,自己辦的太差勁了,所以錢恒再也不願意讓自己參與那些有難度、有挑戰的案子了嗎?
錢恒的五毒教,成瑤入教之初,就是抱著學五毒神功的目的來的,現在這樣,就像她不僅沒摸到五毒神功的皮毛,反而被教主錢恒打發去掃茅廁了……
一想到這裡,成瑤就有些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