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成瑤一起床,錢恒穿著個睡衣, 就也從臥室裡鑽了出來。
他一點不容光煥發, 反而看起來憔悴狼狽,他盯著成瑤看了兩眼:“我不太舒服, 好像病了。”
成瑤“哦”了一聲, 以為他又演上了, 沒當回事:“多喝熱水。”
錢恒打了兩個噴嚏,聲音懨懨的嗯了聲, 才回了房間。
這之後倒是沒聲音了。
十點整, 顧北青如約而來:“下來,我的車停在門口那條路上。”
成瑤收拾好東西, 帶上案卷, 準備出門, 雖說約了brunch, 實際成瑤還是講好和顧北青碰頭討論一下案子的, 吃飯不過是順帶。
錢恒倒是不作妖了,房門緊閉著。
他看起來大約是消停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 成瑤內心卻有些不安,她本想打開大門一走了之, 好好地去和顧北青吃飯,然而臨到當口,卻還是折回了屋裡。
自己好不容易撐過了戒斷反應, 眼看著就要出戒毒所了,結果錢恒這種毒物,竟然厚顏無恥地把自己這劑最純正的毒品送到了眼前,還他媽是新型複合毒品,比以前更加了一味厚臉皮的成分。
成瑤心裡恨得牙癢癢的,然而手卻還是敲向了那扇門。
辣雞毒品,毀我青春!她憤怒地想,真是該死的放不下!這狗屁毒品,難怪那麼多人複吸!
“錢恒?”
結果成瑤敲了會門,門內竟然一點動靜沒有,她有些急了,直接開了門,這下才發現錢恒這家夥還不是裝的,是真病了,他滿臉都是不正常的潮紅,頗有些奄奄一息地躺在被窩裡,好看的眉皺著,眼睛也閉著。
成瑤緊張地拿了耳溫槍,一量,39度5。
她有些急了:“你怎麼搞的?我馬上找包銳來送你去醫院。”
“不要。”結果她還沒拿手機,錢恒就伸出手來拉住了他,他艱難地眨著眼,“不要包銳。”
明明很難受的模樣,卻還要目光灼灼地看著成瑤。
成瑤不知道作何反應,她下意識避開了錢恒的視線:“算了,正好我學長在樓下,我讓他幫我送你去醫院。昨天還好好的,怎麼過了一晚就燒成這樣了?”
“也不要顧北青。”
“恩?”
“要你。”
成瑤抿著唇:“你高燒了,少說點胡話。”
“沒說胡話。”錢恒的語氣很平靜,隻是因為發燒而顯得眼淚汪汪的雙眼,讓他蒙上了一層可憐巴巴的氣息,他委屈道,“我病了,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不行,你得去醫院。”
“把我送去醫院了,你是不是就繼續和顧北青去吃飯了?”
這還仗病要挾上了?
成瑤冷笑一聲:“當然是,飯當然要吃。”
“成瑤,我昨晚故意沒開地暖,沒蓋被子。”
成瑤愣了愣。
錢恒潮紅的臉色似乎掩蓋了他的尷尬,他閉上眼睛,豁出去般開了口:“我是故意生病的。”
成瑤皺起了眉。
“我不想讓你去和顧北青吃飯。”錢恒吸了吸鼻涕,“但我想不出彆的辦法阻撓你,因為我現在什麼也不是,沒有資格乾涉你,最後隻想到這個。”他抬頭看向成瑤,“我在想,如果我病了,你是不是會留下來。”
“我給你爸媽打電話。”
“聽說我分手了,我爸媽和我的感情再一次破裂了,因為去相親角發廣告這件事我們還吵了一架,他們現在是不會管我的死活了。”
成瑤抿了抿唇:“那我給你哥打。”
“我哥今天去相親,我爸媽說了他敢走就弄死他。”
“那包銳……”
“包銳前階段工作太忙,他老婆剛和他吵了架,這周末難得沒工作可以陪老婆,你要打這個電話,他可能以後感情狀態就是離異了。”
“我找我學長照顧你。”
“顧北青照顧我的話,我看到他太生氣了,待會可能會直接燒到40度,把腦子都燒壞了,你彆送我去醫院,送我去消防大隊滅火。”
“還有吳君呢!”
錢恒繼續隨口胡謅道:“吳君去B市參加親戚婚禮了。”
成瑤氣死了:“就沒彆人可以照顧你了嗎?”
成瑤知道錢恒想要陪著的人是她,然而她下意識地回避著,不是不擔心錢恒,隻是更害怕不爭氣的自己,她怕自己再多看這個男人兩眼就答應了他的複合。
錢恒說願意結婚也不再堅持丁克,成瑤自然是感動和開心的,隻是她仍舊遲疑害怕,錢恒堅持那麼久的不婚丁克原則,真的能心無旁騖的改變嗎?在兩人婚姻生育觀出現分歧後,她調研了很多案例,確實有原本不婚主義的男人號稱自己願意結婚並進入婚姻的,然而沒過半年,很多男人都後悔了,最終還是選擇了離婚收場。
錢恒的改變,是真的想好了嗎?他真的有那麼愛自己嗎?他真的能放下那種內心的優越感,給自己一段平等又長久的感情嗎?
自己如果這一次再回到他的身邊,恐怕真的沒有抵抗力再離開了。
“沒了。”麵對成瑤的問題,錢恒無辜而坦然,“我和我的貓一樣,無依無靠。”他垂下了眼睛,“算了,我不該強人所難,你走,就讓我和我的貓一起自生自滅好了。”
錢恒這一波操作,也是抱著賭博的心裡,他第一次如此坦白地承認自己為了挽留成瑤而做的小動作,雖然有些沒麵子,但一旦說開後,竟然十分放鬆,隻是如今他忐忑地等著,卻聽到了成瑤推門出去的聲音。
錢恒睜開眼,雖然頭昏腦漲難受的很,但他沒忍住,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心裡是巨大的失落和酸澀。
自己都這樣了,成瑤竟然還是走了。
他下意識瞟了一眼蜷在角落裡睡覺的貓,而就在他感覺到疲乏脫力之時,他的房門再一次被打開了。
成瑤拿著杯熱水,站在門口,她的臉色有些發紅,垂下了眼神,有些沒好氣:“你真是我見過最討厭的人。”
這個刹那,錢恒卻隻覺得自己心裡直直中了一箭,他望著把杯子遞到他麵前的成瑤,隻覺得自己這一刻,就是病死也甘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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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瑤讓錢恒喝了水,然後去廚房給他煮了粥。他這個樣子,一改往日不可一世自我感覺良好的模樣,可憐巴巴的,像個棄犬,成瑤說什麼也沒法再心無旁騖和顧北青去吃飯了,她不得不打電話和顧北青道了歉,取消了見麵。
成瑤放下手機,端起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劇毒病人。
“把粥喝了。”
錢恒沒接碗,他看了成瑤一眼,模樣無辜無助又無賴:“我沒力氣拿碗。”
成瑤瞪著他。
錢恒卻臉部紅心不跳,他又看了兩眼成瑤:“你能喂我嗎?”他頓了頓,“我想要你喂我。”
“……”
他這個模樣,成瑤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手足無措了。以往的錢恒是死要麵子的,他怎麼都不可能這樣直白地說出要彆人喂的請求,可如今……
可如今他為了黏著自己,倒真的是拚了命的造作了……
錢恒卻還嫌不夠似的,他眨了眨眼:“要是你喂我,我會好的快一點。”
成瑤在他那專注的視線和一本正經的話語裡,隻覺得心跳加快。錢恒這種人,到底是靠嘴吃飯的專業人士,一張嘴裡噴起毒來是頂尖級彆的,噴起糖來也毫不手軟。
成瑤心裡有些憤憤的,隻是到底沒辦法,還是伸了勺子。
好在錢恒沒有再作妖,他十分乖巧地配合著成瑤笨拙的喂粥動作,安安靜靜地吃了粥,陽光把他的睫毛打出一個長而卷曲的陰影,他的臉色還是因為發燒而潮紅著,英俊的臉上仍是病容,手上還有昨天被貓抓後消毒包紮的傷口。
這種模樣,任誰看到了恐怕都會不舍。
成瑤真是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狡詐的男人!
為了不讓自己去和顧北青吃飯,竟然連自己的**都舍得出去!
她掃了錢恒一眼:“你是不是豬?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先是去抓流浪貓,再是把自己凍發燒?錢恒,你是個資深律師了,能不能有點律師的樣子!”
“反正你留下來了。”錢恒縮著鼻涕,鎮定道,“方式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這和我的辦案理念很一致,隻要合法,你管我用什麼手段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