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季空被封印進封印, 外界活躍的魔氣都感覺到了超級魔王氣息的消失,一些魔王們最先安靜下來,魔氣反應不及,被玄學界的弟子們封印收拾。
淩禪與逢漠從河流之下的空間裡出來, 看到山下還跪著一圈的人。
張季空已經被封印, 不能再繼續吸收負麵情緒, 也不能再抽取靈魂力量,這些人裡很多人的魂魄算是保住了。
淩禪喚醒了一個身穿長裙的女生。
因為靈魂力量有消散,女生睜開眼後緩了很長時間才想起來之前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緩緩地眨了眨眼, 魔氣從眼底褪去,表情逐漸變成了迷茫,最後變得麵無表情。
邵辛延見女生茫然, 就很溫和地說:“現在天下太平,小姐姐你可以回家啦。”
女生看了邵辛延一眼,目光沒有焦距, 許久後點點頭,女生單手支一點點地站起來,但膝蓋剛離地身體就晃了一下, 差點兒又摔回去, 跪在地上的時間太長,腿很麻。
跌跌撞撞試了四五次, 女生終於站直了身體, 她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就轉身離開了山腳,一步一步得往小鎮子的方向走去。
邵辛延撓了撓後腦勺:“淩哥,是我的錯覺嗎?怎麼感覺那個姑娘不是很開心”
淩禪:“嗯。”
逢漠不甚在意:“這個世界有太多規則責任與壓力,他們很累,但魔王給他們打造的世界,輕鬆且完美。”
這世間紛繁複雜,人人承受著來自各方的壓力與責任,那些責任壓力就像一座座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起來,他們太渴望有人能幫他們一把。
魔王的出現,恰到好處。
讓他們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決。
邵辛延:“啊……?”
逢漠低頭,把一張符紙拍在一個青年的後心。剛剛接手封魔者這個身份的時候,他什麼都不懂,麵對鬼門內猙獰狠辣的厲鬼都束手無策,更何談去捉滿世界的魔。
那時候,他無比渴望能有一個人從天而降,帶著他入門,教他除魔衛道,陪著他守護這世界。
但是……
淩禪突然皺眉:“逢漠。”
逢漠抬頭,眉梢眼角帶著笑意:“在。”
能陪他守護盛世,看歲月長安的人雖然遲到,但卻不曾缺席。
畢竟,未來還很長。
淩禪沒說話。
逢漠笑眯眯地走過去,牽住淩禪的手,語調輕鬆得對邵辛延說:“你把她從完美世界裡硬生生得拽出來,讓她不得不回到現實,她能開心才怪。”
淩禪死死得扣住逢漠的手。
邵辛延:“……”
莫名其妙就被喂了狗糧。
邵辛延出生在風水世家,幼年時期風水師風風光光地位崇高,他自出生就沒受過苦。
後來這些年風水師境遇糟糕,但邵家一直有薩未嵐護著,邵辛延也不曾受到太多委屈。
薩未嵐拍拍邵辛延的後腦勺。
邵辛延默不吭聲,女孩卻突然回頭看向淩禪:“謝謝你們讓我還可以有無限的可能。”
剛從醒過來的時候她的確很失落,但在意識到她差點兒被抽乾魂魄,還差點兒魂飛魄散再也沒有來世之後,她突然很慶幸。
慶幸她還活著。
之後,陸陸續續得又有一些人醒來,他們很多人的表情與之前的女生有些像,但有些人的表情從茫然變成了欣喜。
活著,才有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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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超級魔王現世的時間不長,世界沒有大亂,但小規模衝突、傷人事件不少,裡裡外外加起來傷亡過千,這還隻是保守數字。
淩禪他們在小鎮封印張季空,遠在帝都的唐烊也一刻不得閒,他東奔西走,累到能原地升天,在用完最後一張符的時候,終於感覺到魔氣退散,人們開始變得心平氣和。
唐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累癱在公交站的座椅上,嘴裡念念叨叨:“謝天謝地,淩天師威武霸氣,救苦救難淩天師!”
警局的同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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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帝都,夜晚悶熱。
淩家事務所的三樓主臥的四角布著聚靈陣,又添置著小陣法,屋子裡很涼爽。
逢漠隨意得披著浴巾,把淩禪困在自己與衣櫃之間,下巴支在淩禪肩膀上,咬著淩禪的耳朵:“師傅,我們回來半月了……”
從古鎮回來之後,他們就被唐烊連夜叫過去,各種驅魔喚魂,忙裡忙外得忙了三天。之後,他家師傅又接了幾個訂單,東奔西跑到現在才終於有空過二人世界。
逢漠的怨氣猶如實質。
淩禪抬頭吻上去。
逢漠用力匝緊了淩禪的要,化被動為主動,不客氣得攻池掠地,霸占淩禪的呼吸。
逢漠很急,淩禪安撫式得拍著逢漠的後背,毫無保留得接受、安撫。逢漠的動作從急切霸道到溫情蜜意。
安撫著安撫著就過了界,深色的窗簾遮住了窗外點點星光與萬家燈火,睡衣散落在地。
淩禪仰著頭,修長乾淨的手扣著床沿,手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一隻手掌略顯寬大的手覆蓋上來,與淩禪修長的五指交握在一起。
逢漠附身低頭吻上去。
看著眼神迷離臉色微紅的淩禪,逢魔眼裡掩著狂風暴雨,他壓抑著呼吸與情緒,與淩禪十指相扣氣息交融。
在玄學界地位超然,永遠白衣勝雪鋒眸冷目的淩天師此刻身染豔色,眉目間柔情似水,眸光裡隻為一人綻放的深情。
從不許任何男女近身,被近身就毫不客氣往死裡揍人的逢漠,此時此刻正一手死死得扣著淩禪的手,一手緊緊摟著淩禪的腰,恨不得把他揉碎了鑲嵌進自己的肋骨。
沉沉浮浮,淩禪眼角泛紅,腳趾突然蜷縮,修長的腿猛然繃直,呼吸早已亂了頻率。逢漠閉了閉眼平複呼吸,抬手撥開淩禪額頭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輕輕得吻在淩禪眉心。
姿態虔誠,目光繾綣。
淩禪眼裡帶著霧氣。
逢漠心裡發緊,不可抑製得再次心動,聲音嘶啞低沉:“師傅。短途列車已經到站,長途汽車準備發車……”
夜色還很長……
然而……
嘭!
隔壁一聲巨響。
布下的陣法有波動,身體的本能讓淩禪瞬間從迷亂中轉醒,眼神犀利。
逢漠:“……”
淩禪:“……”
逢漠深呼吸:“我們繼……”
啪!
又一聲響。
淩禪下意識防備。
逢漠咬牙,繼續深呼吸。
嘩啦!
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逢漠眉心突突跳。
車門都鎖了,給他來這個!?
淩禪清咳:“我去看看。”
春色正濃卻被自家媳婦兒推開,逢漠深呼吸再深呼吸,臉色陰沉得厲害,他冷著臉下床,隨意得拽了塊浴巾裹上,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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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臥春色正濃。
次臥一片毛絨絨。
白亦司化身狐狸,九條尾巴鋪在地上,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一身白色長袍的鬼夭。
鬼夭站在窗邊,依著窗台,看著夜空,白亦司把下巴放在前爪上,看著鬼夭的背影陷入沉思。
在化身成妖之前,白亦司個有名而無權的侯門少爺,成天瀟灑自在,不問朝堂。
不是他心無大誌,而是自古無情帝王家,有時候他的誌向與能力會與整個家族的生死牽連掛鉤。
為了不被忌憚,侯爺寄情山水,從不涉入朝堂之事,帝王見侯府的人都乖順懂進退,也就懶得針對侯府,一直好吃好喝得對待著。
白亦司自小聰慧,知道帝王的忌諱,就跟著親爹一起過著閒雲野鶴不戀財權的生活,他以為他這輩子都會這樣瀟灑下去,不會與皇家的人有什麼過深的牽扯,直到鬼夭出現。
那時候,鬼夭還叫寒夭。
是一隻強大的九尾狐。
鬼夭修煉的功法很特殊,冰封七魄,不懂人間喜怒哀樂,雖然功力深厚卻一直不能參破紅塵得道。
為了悟道破道,鬼夭下山入紅塵。
白亦司眨了眨眼。
他第一次見鬼夭是在摘星樓下。
那也是這樣一個繁星點點的夜晚,他閒著無聊,拎了一壺酒偷偷溜進皇宮,準備在國師所住的摘星樓樓頂上看星星。
據說,摘星樓是最靠近天空的地方,站在樓頂可以看到最璀璨的星辰。
那一天,他躲開了侍衛一路溜過去沒有看到星空,卻看到了鬼夭。
鬼夭那時候穿著一身白袍,長發垂肩,手裡拿著精美奢華的權杖,披著滿天星光站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他回頭看過來的時候目光清冷如山巔雪。
神聖強大又冷漠。
隻一眼,就能讓人萬劫不複。
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什麼都不做就會有著萬丈光芒,讓天空中璀璨奪目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遇到鬼夭的那刻起,他的眼裡就隻有那一抹亮白,隻可惜,鬼夭那時候已經遇到了冷識蒼。
白亦司扯了扯嘴角。
世間最不缺的就是陰差陽錯。
他的萬劫不複是鬼夭,鬼夭的劫不複卻是那個人麵獸心的皇子冷識蒼。
白亦司搖搖腦袋,把一些不愉快的記憶拋在腦後,繼續看著鬼夭發呆。
“白亦司。”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與千年前初遇時的聲音隔著時空重疊在一起。
“嗯?”
白亦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鬼夭已經回過頭,他站在窗邊背對著滿天星光看著白亦司。
白亦司心想:那一天鬼夭好像就是這樣的姿態,麵色冷淡得依著摘星樓翹起的屋簷看著他,聲音也很冷。
白亦司回過神:“我在。”
我一直都在。
白亦司雖然看著他,但鬼夭卻能看到白亦司的眼神透過他看到了彆的東西,鬼夭沉默了幾秒鐘,問白亦司:“你覺得我是誰?”
恢複記憶後,鬼夭自問過很多次。但每一次,他都得不到答案,現在看到白亦司盯著他的後背發呆,眼神透過他看向彆的東西,鬼夭突然就想問問。
白亦司眨眨眼,尾巴動了動。
鬼夭恢複記憶後一直很冷漠,這半月跟著逢漠東西南北得跑,話一直不多,偶爾一些動作習慣與眼神卻與鬼夭那張冷漠的臉有些違和。
要說是寒夭吧,卻比寒夭多一些二的特性,但要說依舊是鬼夭吧,卻又比沒有恢複記憶的鬼夭多幾分冷漠與沉穩。
白亦司眨眼,無言。
莫名覺得這會是個送命題……
這要怎麼回答?
如果回答:你就是你,我心裡最璀璨的星火,會不會被鬼夭趕出門?
白亦司覺得要謹慎回答。
鬼夭問出問題後,就看到白亦司眨巴著眼睛身後的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毛絨絨的,巨可愛,他從前怎麼沒發現九尾的尾巴那麼可愛?
看著白亦司的眼神,壓著蠢蠢欲動的手,鬼夭莫名其妙得就想通了,釋懷了。管他鬼夭還是寒夭,他想是誰就是誰!
鬼夭現在的確有身為寒夭的記憶,但失去記憶的這些年裡他性格大變,有一些習慣已經刻在心頭,反倒是寒夭的一些習慣變得模糊而不確定。
鬼夭一點兒不留戀身為寒夭時的一切。
包括冷漠的性格、偏執的情感、所謂國師的身份,也包括差一步就能得道成仙的修為。
他現在有護短的主人與夥伴,還有個人狠話不多的主母,比寒夭幸福多了。
不知道是星光太溫柔,還是隔壁的春色蔓延過來影響了氣氛,又或者是鬼夭身上氣質的變化,白亦司心動,憋了很久的話,突然就想說。
白亦司:“我很喜歡你。”